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2年11月20日星期二

陶傑: 中西文化的隔膜




遇到美國來的舊同學麗茜,她從前跟我在倫敦LSE讀書,一起遊玩,有一次,她提議看梁家輝主演的《情人》,我在辟克迪利廣場一家戲院買了票。戲中的梁家輝,跟鬼妹上床,脫得赤條條靚股初露,法國人的攝影美感,全球驚艷。原來麗茜看了影評,慕名想看,叫我搭陪。

散場之後,我沒說話,麗茜看着我,笑瞇瞇。

當年我對美國鬼妹興趣不大,因為她們太過希拉莉,太多左派的政見,滿嘴巴的幼稚天真,跟她們講世界大事,三分鐘就扯火。

麗茜也很左傾,當年時時罵列根,我說:列根是我的偶像,故意跟她頂牛。三兩句之後,麗茜說,讓我們還是談談東尼.梁好了,我覺得你們亞洲男人的皮膚好。

如此講話,可以想像,有點不太投機。麗茜後來回國,當了教授,還接了一個Project去非洲。最近來香港,大家摟抱聚舊。

我想起麗茜當年的左傾,故意再戲她一戲。我說:「我喜歡小布殊,我覺得你們這位總統,道德高尚(Of supreme moral conduct),人格純潔(And purest integrity)。」

麗茜聽了,再次不服氣,她選的是奧巴馬。我當然明白,我向她解釋:「道德高尚,人格純潔,中國話簡稱,叫做高風亮節(Gaofeng Liangzhe)。為什麼我崇拜小布殊呢?因為他即使任內庸碌無為,甚至以你們美國左仔的眼光,做了許多壞事,但一見他卸任總統就全身而退,不會再抓牢一把鎗,當奧巴馬的太上皇,所以,以中國人的標準,小布殊、克林頓、尼克遜、艾森豪,美國任何一屆總統,不管他是王八蛋還是笨蛋,只要任滿肯放權,通通是聖人。」

麗茜很驚駭,你們中國人,對於你們的皇帝,真的只有這麼低的要求?我一臉嚴肅,點頭說:真的,中國人跟美國人不一樣,麗茜瞪大眼睛:真的?Really?我以為,只有奴隸才有這樣的感恩。我再點點頭,說:真的,像當年《情人》裏,梁家輝上下挺動的那個圓臀,沒有打過針,線條渾然天成,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