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3年2月16日星期六

明報社評: 教廷面對變革時刻 樞機主教任重道遠


教宗本篤十六世突然以「年老體弱、無法妥善履行職務」為由辭去職務,是教廷600年來第一位任內辭職的教宗。全球12億天主教徒的領袖驟然退位,而且事先並無明顯舻象,難怪消息甫公布即引起國際社會震動。現年85歲的本篤十六世是德國人,2005年若望保祿二世去世後獲推舉接任教宗至今;按照安排,本篤十六世任期到本月28日結束,教廷最快會在3月底選出新任教宗,繼續率領天主教徒面對未來挑戰。

本篤十六世是1415年以來第一位辭職的教宗,他表示是因年老體弱自行引退。主動辭職的做法,被認為是負責任及具有勇氣。事實上,梵蒂岡教廷雖處意大利羅馬巿一隅,實是一個小型國家規模,擁有主權可與外國建交,與一般國家無異。85歲的教宗統率教廷上下以及全球教徒,工作強度於一個八旬老人來說肯定極其吃力,環顧世界各國,一國最高行政首長年逾80的已不多,像本篤十六世那樣坐八望九仍要參與具體工作,勞心勞力,是對一個老人的極大考驗。如今他主動提出辭呈,不僅令教廷有時間選出下任教宗,而其「600年來第一人」的辭職做法,在側面上說明,天主教在現代社會也可因時制宜,有所調整。

拉美非洲教徒多  新教宗由此來?

所說的調整,是指下任教宗到底是誰此一焦點。天主教近代在拉丁美洲開展蓬勃,全球四成二的天主教徒便在拉美,且有愈來愈多的趨向。此外,15%教徒來自非洲,歐洲反而只佔二成五,因此,教宗會否由白種人以外的族裔主教接任,成了人們觀察教廷是否有所改變的風向標之一。不過,必須指出的是,教宗並非由全球教徒一人一票產生,而是由120名樞機主教選出,過程保密,只是當教廷總部放出白煙,人們才會知道新教宗已然產生。這種選舉方法無疑有頗大局限,尤其是120名樞機當中意大利裔佔逾兩成,也就是說,拉丁美洲的主教不一定會因為當地教徒眾多而有望成為教宗。

從目前情看來,外界認為尼日利亞樞機主教阿林澤及加納樞機主教圖爾克森機會最大,認為他們代表了非洲教徒的崛起。不過,畢竟選教宗是120名樞機主教之間的事,過程不存透明度,外界僅可以從黑煙(未選出教宗)及白煙來知道教宗選出與否,下一位教宗會否由非白人主教取代,端繫於樞機主教之手,普通教徒難以置喙。這120名樞機主教大多由本篤十六世及其前任若望保祿二世委任,這兩位教宗俱是傳統主義者,也就是說,他們挑選的樞機主教極可能相持同一理念,下任教宗是另一位傳統主義者的機會由此大增。

醜聞困擾教廷頭痛  墨守成規難助前進

教廷多年來一直受戀童案等性醜聞困擾,有論者更批評教廷已是名譽掃地。在新的時代,教廷墨守成規無助於教會改革,如今是21世紀,講究互動多元,教廷仍然停滯不前,何以面對急速變化的世界,何以服務更多來自歐洲以外的教徒。在新教宗選出的前夕,類似的討論必然持續,例如是如何面對同性戀、墮胎,以及女性在教會的角色等議題。對於此,教廷或未能立即採納,但聆聽多元的聲音是必須的,這可以為未來教廷的改革變化做好準備,迎接新時代。

另一個下任教宗必須處理的議題是與中國關係。梵蒂岡與北京曾有接觸,然而始終無法建立外交關係,原因之一是梵蒂岡不欲捨棄台灣而接納中國大陸;於教會而言,信徒無疆界,如何處理得兩全其美,對梵蒂岡及北京俱是考驗。不過,這只是技術層次的事情,重要的是,中國大陸不承認梵蒂岡繞過宗教事務局或官方教會直接任命的神職人員,這是多年來北京與梵蒂岡摩擦不斷並且始終無法解決的背景。北京強調主權在我,教廷力主直接任命,北京對「主權」一事不容讓步,近期如釣魚島的爭議可見一斑,這死結如何消解,是新任教宗的重大工作目標。

本篤十六世主動提出辭職,確是寫下教廷600年來新一頁,說明在「傳統」與「歷史」之外還有第3條道路。新任教宗選出在即,在資訊氾濫的年代,教廷如何在時代在變的時空下自我調整,是世所矚目的焦點;這條路該如何走出來,俱在百多位樞機主教手中。

陶傑: 大鬧荷蘭機艙




北京首都機場六名中國乘客,遲到登機,在荷蘭航空公司的頭等艙大肆吵鬧,不綁安全帶,拒關手機,還對機師空姐粗口髒言嚎叫。


荷蘭人一百年前,有統治印尼的殖民傳統。航機雖然停在「中國人民的神聖領土」,荷蘭的白人機師不但「堅持文明原則」,與六名中國暴客對抗,不予飛行,最終還「拒絕包容」,將六名中國人趕下飛機。

這一次,最難得的是,荷蘭機師替天行道,得到機上其餘中國乘客的歡迎,他們不怕做漢奸,譴責中國人「缺乏素質」,並支持荷蘭帝國主義者對這六個中國刁民,像梁振英和大陸官方說的:「作出嚴肅處理」。

這一機的中國乘客,去荷蘭,一定是購物,不排除其中少數,還帶了大蔴藍精靈之類去阿姆斯特丹轉口。中國人一向沒耐性等待,這一次,機上的中國乘客沒有心焦如焚,生怕遲買了幾個LV手袋蒙受損失,沒有催促機長快些起飛,反而分清大是大非,一齊支持荷蘭機長,這一點,顯示了進步,對於中國人改善質素的長遠前景,應該覺得樂觀。

但是,大陸官方的反應,卻不忘對中國人洗腦。

當局「證實」了機上有衝突,努力講了真話,而沒有「外國勢力欺壓我同胞,傷害中國人民感情」這類「話語權」,當然,也是一點點進步。

但是接下來的詞句,取態立場,卻「中立」得很有問題:「原因是言語不通造成障礙,事件中並無發生打鬥」。

當局不但淡化此一醜事,還在偏幫六刁客。語言不通的事,在地球村,日日發生,語言無法溝通,就可講粗口罵人?那麼中國國家主席,不會講英文,去倫敦的白金漢宮見英女皇,雙方語言也不通,為何胡主席沒有向英女皇講粗口?

中國人的歷史教科書,記述了十九世紀,一個英兵,在九龍尖沙咀村打死了一個叫林維喜的農民。現在,我們明白了,這件事並非「暴行」,只是語言無法溝通之下的誤會。

「事件中並無發生打鬥」,意思是:這六個中國人,在荷蘭人的執法下,沒有武力反抗,還很「理性」。確實,不但沒有打鬥,而且在機上還沒有開鎗砍殺,還沒有把空姐碎屍,當做飛機餐烹食了呢,算是「文明」的了,大家不要有偏見,客觀中立呀,哈哈。

馬國明: 古老石山撼地球




教宗本篤十六世於今年農曆年初二(211日),在毫無先兆的情況下,突然宣布由於健康關係,感到難以勝任教宗一職,經過不斷祈禱和深思後,決定今年二月之後便不再任教宗。消息公布後轟動全球。

歷史上的歷任教宗都是任職至死。

本篤十六世的決定雖然不是前無古人,國際上的主流媒體便指出六百年前便有在位教宗辭職的先例;但六百年前的教會正處於多事之秋,由於教宗一度離開羅馬,改以在今日法國境內的一處名為Avignon的地方作為居所,引致公元十五世紀初期曾一度同時出現三位教宗,教會陷於分裂。為了解決問題,其中一位教宗召開The Council of Constance1414-1418)。多位主教、修道會院長和神學家出席會議。會議邀請三位教宗一起辭職,然後另選一位新教宗。三位受邀辭職的教宗之中,只有額我略十二世自願辭職。重溫六百年前這段幾乎令教會四分五裂的歷史,教宗本篤十六世日前的舉動可以說前無古人。

對信徒而言,正如教宗本人呼籲,信徒必須為他本人和教會祈禱,其他的事就留待天主聖神引領。對非信徒來說,教宗辭職除了有如隕石襲地球這般突如其來之外,還有什麼可以說和值得說?既然提及隕石,就由隕石說起吧!隕石是石頭,不過是太陽系裏最古老的石頭。科學家認為隕石就是形成太陽系裏各行星(包括地球)的原材料。分析隕石的構造和成分有助科學家理解地球以至太陽系怎樣形成。說回教宗,雖然本篤十六世經常被批評立場保守,與時代脫節,跟上任教宗若望保祿二世相比,則是毫無個人魅力可言。但恰恰這位教宗做了前無古人的創舉。

教宗這種制度有如隕石般古老。

誰選的教宗?

教宗其實是羅馬主教,根據教會的傳統,第一任羅馬主教正好是耶穌親自召叫的12宗徒之首的聖伯多祿,教宗既是羅馬主教也就是聖伯多祿的繼承者。在教會的歷史裏,教宗一職受到各種挑戰,前文提及三位教宗同時在位的事情是一例,但更嚴峻的事例不勝枚舉。教宗既是羅馬主教,自公元四世紀中,羅馬以至整個意大利半島不斷受到來自萊茵河以東的遊牧民族入侵和肆意搶掠,羅馬帝國因而崩潰。但當時的教宗額我略一世臨危不亂,更不惜調動其家族在西西里的資產接濟飽受蹂躪的羅馬居民。最後一個入侵意大利的遊牧民族名為Lombards,他們除了搶掠更選擇在意大利北部定居。雖然他們後來亦信奉基督教,但卻是桀驁不馴,不時向羅馬教廷進逼。適逢當時意大利的南部和西西里被來自今日法國西北部的諾曼人(Normans)佔據,位於意大利中部的羅馬教廷可謂腹背受敵。

更大的考驗卻是來自以君士坦丁堡為都的東羅馬帝國,把基督教提升為羅馬國教的君士坦丁為了行政上的方便把羅馬帝國分為東西兩面,並在拜占庭建立了君士坦丁堡。後者不似羅馬,未有受到萊茵河以東的遊牧民族的入侵和搶略。羅馬雖然覆亡,但東面的東羅馬帝國卻絲毫無損。君士坦丁堡雖然是新建的首都,但羅馬既覆亡,東羅馬帝國當然希望培植君士坦丁堡的大主教取代羅馬主教在教會的地位,這也是後來導致教會首次分裂的原因之一。不過桀驁不馴的遊牧民族或東羅馬帝國的進逼對教宗一職的威脅都不及意大利的複雜政治形勢構成的影響。在中世紀的年代,教會的影響力無遠弗屆,而教宗則是教會之首,意大利的各大家族以至歐洲的王室無不試圖影響教宗的人選。意大利的大家族享有「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優勢,透過安插家族的子弟當神職人員,直接染指教宗一職。由於這個原因,在14921503年的11年間,教會由可能是史上最差劣的教宗亞歷山大六世(Alexander VI)領導。

惡名昭彰的亞歷山大六世

這位惡名昭彰的教宗來意大利的Borgias家族,這位教宗有如中國歷史裏那些荒淫無道的皇帝,不但教宗一職,就連整個教會幾乎因為這樣的一位教宗而喪亡。值得注意的是亞歷山大六世在位時正值意大利文藝復興的高峰,當時身處佛羅倫斯的一位道明會修會院長Savonarola對文藝復興不但毫無好感,更組織了一次行動,在佛羅倫斯的市廣場銷眦大量蒐集得來的藝術品。Savonarola對亞歷山大六世的所作所為當然看不過眼,並大肆抨擊,後來被亞歷山大六世判為宣揚異端而被處死。

對信徒而言,這是一段極之不光彩的歷史;但對非信徒來說,這一段歷史卻是曲折離奇。佛羅倫斯無疑是意大利文藝復興的搖籃,但羅馬才是文藝復興大放異彩之地。事實上,羅馬教廷是文藝復興最主要的贊助者,米高安哲羅的曠世傑作固然成就於梵蒂岡的西斯汀教堂,拉斐爾最傑出的作品《雅典學派》同樣是梵蒂岡裏的一幅壁畫。惡名昭著的亞歷山大六世對文藝復興雖無甚貢獻,但起碼他不會像Savonarola那樣要銷眦當時的藝術品。他的繼任人Julius II為了消除亞歷山大六世的一切痕舻,邀請米高安哲羅和拉斐爾到梵蒂岡成就二人的曠世傑作。總括而言,歷史裏的教宗面對各種挑戰,亦受盡各種考驗,教宗這一古老體制一直運作至今。近代的教宗更不時做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若望二十三世召開第二次梵蒂岡大公會議,若望保祿二世以首位波蘭教宗訪問波蘭,萬人空巷,直接動搖當時的波蘭共產政權,亦間接促成蘇聯的解體。古老的事物一樣可以令人意想不到,或許這也是教宗本篤十六世辭職對非信徒們帶來的信息。

譚蕙芸: 佔領中環對談系列 - 激情回歸理性 重整人心的社運




法律學者戴耀廷,官仔骨骨,說話陰聲細氣,提出堵路爭普選,有人覺得紙上談兵,沒威脅性。今次我們請來四名實戰經驗豐富的社運人士跟他對談,他們先後保衛過皇后碼頭菜園村,亦曾在多場抗爭中堵路,並被拘捕及判刑。實戰派明白群眾情緒多變,亦知參加者不是棋子任你擺佈,以前線經驗挑戰戴耀廷﹕「如果現場有人話要燒垃圾打玻璃,又或者唔安於單一議題,要求把運動升級至推倒政權,怎麼辦?」

戴耀廷的計劃,佔領中環必須聚焦﹕「目的是單一,不能中途變。參與者也知道是單一,就是真普選,運動目的一定不是挑戰北京權威,一定不是打倒共產黨,一定不是梁振英下台。但會否產生這些客觀效果,不關我事。但目的單一,就是真普選。」

理論和實踐難免有差異。葉寶琳想起去年反國教,她是大聯盟發言人。當時公民廣場聲勢浩大,有參加者挑戰她,提出不如把運動轉向挑戰政府管治權,她覺得不易處理﹕「如何能保證群眾參與,又不令運動失方向?」戴耀廷認為,他的方案和反國教不同,關鍵在於要求參與者有承擔﹕「你反國教參與者沒有commitment(承擔),來到即場就爆出他的期望,想把運動推向不同方向。相反,我的方案是很有規劃,你簽了誓言書,就要跟隨。」

戴對參加者信心滿滿,社運人士切身經驗卻有距離。王浩賢是民陣副召集人,每年六四、七一大型遊行,已被民間諷為「卡拉OK式」,不滿群眾每於晚上以激進手法另類抗爭。王形容﹕「群眾不習慣這種紀律,例如你用堵路,有人要求激進鱓」。陳倩瑩和應﹕「在現場大家如何有共識,今天只是來堵路,不會去打玻璃燒垃圾?不是這些行為有問題,只是大家會問:我和你是平等,你憑什麼要我行就行,企就企?」

拒即場參與示威要排隊

戴耀廷解釋,佔領中環不是由上而下,大家要學習對其他參與者肩負起一種兄弟情(fraternity),他笑說,像社團裏「燒黃紙」關係﹕「不是有人命令你幹什麼,而是你對其他參與者有責任。其他人預料來只是為堵路,你做了其他事,違背了你對其他人的約。這是一種道德力量,一種約的精神。」

戴耀廷解釋,今次方案有別於過去的社運,在於強調參加者的「承擔」,和事前「計劃」。他舉例,以往大型集會如六四七一,人數多但施壓效果有限,因參加者只要到場,額外付出不太多,戴稱為欠commitment;至於過往堵路,參加者願意被捕,個別人士夠承擔,但事前欠planning(計劃),爭取不了公眾認同。戴認為,社運有效須具備三大元素:「我們說(佔領中環)是個核彈,但你按掣個彈要爆才成。要令個彈懂得爆,關鍵要很長時間策劃。所以力量是來自planning×commitment×number of people(計劃×參加者承擔×人數)」。

戴耀庭要求參加者「承擔」,除事先簽誓言書,還要出席一個「商討日」(deliberation day)。他解釋,商討日上午,一萬個參加者分開幾批,到不同社區會堂或學校,透過視像廣播,了解幾位學者或專家提出的真普選方案,下午要參加小組討論,最後一萬人投票選出一個真普選方案,才讓代表拿去和政府談判。

筆者反問,若堵路當天,有人來中環表示要即場參加,會否因未簽誓言書或未參加過商討日被拒諸門外?戴認為,遲來者可做物資支援,或稍後接受簡介會再加入第二輪堵路,但不應接納「即場參與」﹕「你遲來就要排隊,去超級市場買都要排隊啦。」

聽到「示威要排隊」,全場爆笑,陳倩瑩擔心,拒絕即場參加,「必須事先解說清楚,否則連社運人士聽到也覺得唔舒服」。葉寶琳想起去年反國教,市民前仆後繼到公民廣場表示要參加絕食,但大會礙於醫療人手不足等考慮,游說市民不能即場加入,好不容易。

戴語重心長解釋,拒絕即興參與有背後考量﹕「uncontrolled(失控)的激情好危險,社運人士也要學習,為何行動那麼即興?若你做的事是公義的,為何那麼隨心?只有激情是不能成大事,激情要被理性引導。」戴望着「行動派」周諾恒說這番話,口吻像老竇教仔,周低頭思考不語。

戴說,要求堵路者事前參加商討日,就是要把激情回歸理性﹕「參與者最初被吸引是(佔領的)激情,但激情要被structure(規範),純粹靠激情,班人會愈走愈快,最後剩下幾個,後面跟不上。我們要做的是:如何不讓激情的人走得太快,也讓後面的人走快一點?」葉寶琳嘗試接話﹕「如何從後面推,令前面的人不覺得被拖後腿?」

戴糾正﹕「你不能覺得走得慢的人在拖後腿。」戴舉例,一班人遠足,走得快的人不能覺得慢的人是「拖後腿」﹕「走得慢的人,沒有你們那麼激情,或者他們被蛇咬過,或者平日穿慣高跟鞋,他們小心翼翼,我們要扶持他們。」

一萬先鋒感染七百萬人

社運人士是急先鋒,總善意地想辦法令全民起動。王浩賢提出,戴耀廷方案只讓一萬人決定普選方案,不夠普遍性,何不搞全民公投,讓七百萬人發聲?戴解釋,妄動只會失敗,因現時普選對大部分港人迫切性低,貿貿然公投,會投票率低,示威變成示弱。相反,這一萬人不同,因為他們願意付出所以有「資格」。

筆者以為,民主精神是愈多人參加愈好,沒聽過「有資格論」。戴解釋﹕「這一萬人是willing to pay the price(願意付出代價)。這世界沒有cheap democracy,沒有廉價的民主,民主是要付出代價的。現在很多free rider(搭便車的人),口裏說要民主,心裏卻不肯付出。現在是要逼你付出代價,去參加(商討日)討論,才能成為盟友。」

戴續稱,公投可以進行,但次序有不同,是待商討日後才舉行公投,因為商討日是透過電視向全港直播,有示範作用,能感染本來冷漠的公眾﹕「讓公眾觀察,一萬個先鋒去感染七百萬人。公民抗命從來不只是談那一萬人,而是運動本身能否感動七百萬人。」戴笑說﹕「我估有線電視應該肯直播。」十劃未有一撇,戴已想得長遠。

大家以為參加堵路,只是去中環報到,又或者加一個商討日和誓言日,但原來計劃還有一個堵路演練日。戴構想,屆時租一個公園或球場,讓大家綵排如何走出馬路,如何非暴力抗爭,甚至試戴防胡椒噴霧潛水鏡。陳倩瑩隨即爆笑﹕「唔使啦躀?!」戴解釋,演練除了實質排練,亦是一種游說手法,讓普羅市民體會堵路者的決心。戴亦蠱惑地說,傳媒喜歡這些畫面。

聽到這裏,大家進入狀態。葉寶琳興緻勃勃提出行動時序,建議政府諮詢後,可進行商討日。戴卻認為,步伐可加快﹕政府諮詢前,已可撰寫誓言書,召集萬人,並舉行商討日:「到政府諮詢完畢,我們已準備就緒:有一萬人,有商討日,有方案,甚至搞埋公投,到時政府若夠膽提出假方案,我們可即時談判,談不成,就可以D-Day按掣。」戴以軍事行動日D-Day形容堵路日,眾人拍案叫絕。

周諾恒擔心,參加商討日演練和無限期堵路,社運人士會奉陪,但上班一族未必能抽空。戴耀廷罕有流露「實際」一面,連忙解釋,參加者需付出時間不多﹕簽誓言書半天,商討日可安排星期天(或加開平日場次),商討日上午簡介會大家可以打瞌睡,下午願意討論便足夠。到最後堵路,戴還首次披露心中D-Day確實日子﹕「最可能是介乎二○一四年七月一日至八月一日之間。」眾人得悉是暑假有點安慰,並笑說要提點讀者﹕「記住告定假啦!」戴耀廷續稱,若成功招募三萬人,更可以輪更,增加行動持續性﹕「星期一三五一批;星期二四六另一批,保持一萬人在中環便可。」

搞商討日考驗民主素養

話題轉到談判。葉寶琳說,對社運人士來說,「佔領經驗很多,成功談判經驗卻很少。」她說,過往跟政府談判,對方會開出一個中間方案,要求示威者短時間接受,例如開出三日限期,增加抗爭者心理壓力。戴當頭棒喝:「行動時間表在我們手上,我們要拿回主動權,為何要睬你三日限期?睬你都傻呀!(核彈)按鈕在我們手上,我有一萬人,我鍾意幾時按掣也可,不是你告訴我們什麼時候去按。」眾人立即情緒高昂。

不過,當話題進入「密室」,大家就爭辯不止。戴耀廷最初認為,只要代表拿着萬人授權的方案,入密室談判也無不可。社運人士一聽到「密室」齊聲阻止﹕「這是死亡之吻!」「這是分化伎倆!」葉寶琳在反國教一役,政府多次提出會面,但由於擔心被指摘出賣,終沒與政府見面,雙方只各自向傳媒表述,亦是一種公開的談判方式。戴思考片刻,認為拒絕密室也可以,關鍵是,一萬人經過商討日得出方案,應該是最冷靜狀態下的共識,沒有讓步可能。但戴不無感慨﹕「現在(雙方)是一個沒有信任的處境,某程度上都幾悲哀。」

社運人士始終擔心,當對方拋出一個中間方案,堵路者之間會分化。戴語重心長說,他決心搞商討日,是考驗參加者的民主素養,不應到談判時才不認帳﹕「我們要學習,即使(商討日投票結果)不是自己最想要的方案,仍是legitimate(合法),因為制度是公平的。我們要學習不是『我心裏所想要的』才是民主。」

在戴構想裏,萬人商討日得出共識後,大家要齊心捍衛,是對這一萬人的「民主大測試」﹕「我們要問,你話要真普選,你肯付出代價,但你知道什麼是民主嗎?你有沒有這素養?如果大家在過程中分裂,我只能說,香港人民主水平只到這裏,算吧啦!」戴說時有點氣。

討論到尾聲,周諾恒和陳倩瑩說,最初看報紙得悉戴方案,以為只是空談不可行,但今次對話後有改觀,認為戴方案不少細節可以做到,現在欠缺的只是決心,和能凝聚民心的籌備小組。王浩賢覺得,佔領中環意念可貴,在於重視參加者在過程中學習民主精神,行動後亦可把精神延續到日常生活。

民主過程學習求同存異

葉寶琳認為,找一萬人堵路不難,難在要把充滿猜疑的人心團結﹕「民主過程我們要學習付出,亦學習放下,放下的意思是:你能夠尊重共識,又尊重差異。這共識未必和你心中的100%相同,你卻願意為它100%付出,這就是所謂『佔領心中的中環』最困難所在。」戴深表贊同,重申佔領中環不只為爭普選,更希望港人重新懂得互相關懷。身為基督徒的戴說,自己執著重整人心,是有點「宗教性」。

戴耀廷的執著,還要求佔領者必須自首。可是,四名社運人士近年上庭經驗負面,大家還談到古思堯燒國旗被重判,葉寶琳落寞道﹕「已經對法治好frustrated(泄氣)」,質疑要求堵路者自首,猶如承認一個不公義的法制。戴耀廷明白社運人士灰心,更指斥近年法官對社運人士用刑愈見嚴苛。戴形容,像包致金般「有人性的法官」愈來愈少,但他卻沒有失去希望,更提出法官也可以改變的觀點。

普通市民一般以為,法官裁判獨立無私,如何影響他們?戴耀廷解釋,他研究司法政治(judicial politics),發現法官也受社會文化影響﹕「法官都係人,唔係神,會受到社會文化塑造。現在趨勢是整個香港社會也創傷,大家好負面。」戴大膽想像,若佔領中環獲主流社會認同,法官也會變﹕「我們逼個法官,看他會做一個公義還是不公義的裁判。現在堵路在社會印象很負面,我們要扭轉這觀點。若社會被扭轉,法官一樣可以被扭轉。」正等候上訴的陳倩瑩,幻想法官何時會站在她一方,幽幽地道﹕「你好樂觀呀……」

離去前,戴耀廷說了一個小故事。話說堵路方案出來後,一位沒見二十年的教會前輩致電他,查問佔領中環的事。掛線前,前輩跟戴耀廷說﹕「我聽得出你的話裏沒有苦澀味,我放心了。」戴說,他會繼續抱着這種沒有苦澀的能耐,跟每一個願意跟他交流的人保持通話。


葉寶琳

曾參與保衛皇后碼頭、反高鐵及反國教,相信社運能改革不義制度,自稱和王浩賢同屬「計劃派」,相信行動應有計劃。二○一一年三月六日參與反財政預算案中環堵路,被控非法集結,判守行為十二個月。二○一一年六月四日於六四晚會後遊行至北角警署,抗議警方濫捕示威者,被控非法集結,判入獄四星期,緩刑一年,等候三月上訴。

王浩賢

關心市區重建和警權,相信群眾運動能改變社會,現為民間人權陣線副召集人。二○○七年以堵路要求停止清拆利東街,被控阻街及阻差辦公,審訊後依人權法獲判勝訴。二○一一年六月四日反警方濫權遊行與葉寶琳同被控非法集結,被判入獄四星期,緩刑一年,等候三月上訴。

周諾恒

希望社運能帶出基層民生議題。曾參與多次留守或堵路,被捕逾十次。二○一一年七一遊行後留守街頭,被控非法集結罪成罰款,二○一一年四月十日港鐵活動上台搶鄭汝樺咪,被控擾亂公眾秩序罪成,將往終審法院上訴。被葉寶琳稱為「行動派」,即使只有一人,也會一馬當先。

陳倩瑩

現為左翼廿一及學聯成員,民間人權陣線副召集人。二○一一年三月六日抗議財政預算案堵路行動被捕但未被起訴。二○一一年九月一日,參與遞補機制科學館諮詢會抗議行動,被控擾亂公眾秩序罪成,被判監三星期,正等待上訴。自稱介乎「計劃派」和「行動派」之間,既參與策劃,亦重視前線參與。


戴耀廷

香港大學法律學系副教授,研究基本法、人權法、憲政轉型、法治和宗教政治等關係。他的十六字法治定義「有法可依、有法必依、以法限權、以法達義」,被不少中學通識課程使用為教材。亦曾任基本法諮詢委員會,中策組非全職顧問。年初提出一萬人「佔領中環」作為爭取真普選最後手段。


洪清田: 周日話題 - 卸十字架 做多點人 做少點神




六百年來,本篤十六世第一個教皇自己走下十字架。

一段神蹟、神職與生命共始終的傳統中斷了。六百年肯定很多次終生制要中斷、中斷不了,怕中斷傳統牽一髮而動全身,陷在to be or not to be的磨蹭中,變與不變都不是(像現在、六十年、二百年、三五千年的中國)。現在應算是一種宗教與時代的進步?

六百年來,當神職與生命在各種壓力和拉扯下,不得不斷裂時,為了維持生命與神職共始終的神聖傳統,教會實現的方法是reverse engineering——人為中斷生命,讓神職與生命共始終,「不惜代價」形式上保持「終生制」,並在這形式中塞進私貨,從中徇私。

教宗說累了,身子不勝負荷。以另一個方式、自己解開傳統的結,可能只有神學家,而且是極保守的神學家,才能極革命,在「0」與「1/-」的digital choice中乾坤獨斷,霹靂也平常。歷史的rupture似乎都是這樣的意外、反向paradox

伏羲「一劃開天」,「—」為陽爻、「--」為陰爻,陰陽互滲互濟互動互變,組合成太極八卦。十四卦代表天地人千古不變的因果循環,周而復始。六十四卦象窮盡天上人間的一切可能existential situationalities,六十四卦象之外無宇宙、無人、無物、無虛無實,只有天地初開前的混沌。

教皇——神在世上的代表

《易經》「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化成天下」,由天文(nature)到人文(mind and body)。教皇是神在世上的代表,天職貫通天文與人文,雖有神助,也無能為力,自覺主動(被)放棄。

西方中世紀政教合一時,神、教皇、教廷和教會及神職人員,直接介入俗世的政經軍事、教育道德、金融財務、文化藝術,以宗教主宰及主導天上人間事無大小,人的人性心性神性聖性獸性魔性詭譎莫測;曾有一個世紀,七八個教皇被害死或殺掉或處理掉。

眾人分擔十字架

現在宗教贖罪拯世的重任和遠道減了很多,凱撒的政治權力民主化,由眾人分擔十字架,但教皇仍走不到終點。看香港和台灣的「眾人之事」,從政者似都不知「政治是人辦神/鬼事」,真是苦不堪言,較有慧者才想到事後學佛學神學,補補課。

不分中西,對教宗「下野」,一般輿情和媒介都不滿足於「人之常情」,都在遍找俗世的政經金融財務官僚體制權爭的原因。我在牛津的Speculative Random Thoughts,第一猜想着眼於傳統的傳承、演變與中斷,第二着眼於「天文←→人文」之間「人」(個人與群體)的宗教(the church)和政治(the state)角色,第三是三層怎形成一個「混沌虛實re-configuration」,三層合成「人文學」。

我曾經給「政治」下一個這樣的定義﹕「人以人的局限在世間代眾人行使權力與職務、下決定和承擔責任」。

不論中西,在世間替天主持「天文←→人文」的教主(宗教義理道德教育人類方向)和皇帝(政經金融財務官僚體制權力)都順應自然,由天決定任期,行終生制,古今之別是現代主理「政經金融財務官僚體制權力」早行任期制,要行終生制就被奪權(英國和日本君主立憲)。有實質權力而又行終生制似乎只剩下北韓,之前是毛澤東,中共、中國、中國人付出慘痛代價。現在教宗可以辭職,或者是人類現代化的另一小小里程碑。

中國民間庶民都夢想做皇帝,二月河小說和電視劇中的康熙雍正乾隆的「雖九五之尊、也無能為力」,似是朱鎔基的慨嘆。馬克思反宗教,因反宗教而自成宗教,自造十字架,以人本主義secularism自創一套「天文←→人文」的理論,究天人之際,不理前世來生。中國共產黨素稱「特殊材料」造成,時代先鋒、英明神勇,四九年後要為全人類創造一個新社會、新世界,替個人換內心思想感情。大躍進和文革說「正在成功」,超英趕美,跌進黑洞久久不知(現在仍未反思)。

出了文革黑洞,胡耀邦慨嘆個人與社會的公公私私、虛虛實實巨細無遺,管得太多,黨和國家超負荷,成了傳統和慣性,不能不管,又管不好。他像講了本篤十六世今天的心聲。

政治層面的現代化,是讓眾人分擔十字架,把權力(利益、知識、資源和資訊)由核心精英貴族向大眾開放和擴散,共享共有,也共同生產和共同負責、共同分擔風險,又規定任期,取消終生制,並把這些改變體制化。這卻是一個Gnosticism and Civilizing Process,光輝燦爛而又腥風血雨。

中國鄧小平開放和改革,一是對外開放,一是放開管制、下放權力,提高了生產力,但距這個政治現代化誰也不知有多遠。

自文字發明五千年以來,人類走過一個「天文←→人文」之間的Gnosticism and Civilizing Process。西方由原始宗教→文化宗教和哲學宗教政教合一宗教→科學理性人本主義→人本主義secularism意識形態→法西斯/共產主義。中國自成一套,由原始宗教開始,直接臻於人本主義,形成以集體主義和道德主義為基礎的中國式人本主義(Chinese Humanism),中間沒經過「文化宗教和哲學宗教」。

中國恐卸不下十字架
  
六十年來的中國歷史轉轍,反傳統反西方、「超」現代,以科學理性意識形態→secularism→共產主義。開放改革後由反傳統、反西方、反現代粗放局部回歸傳統、西方、現代,現在思想命脈中斷,陷入思想真空,雜亂重拾中西古今的文化、道德和哲學,重新安排文化DNA

現代世界是把權利和責任開放和分攤,只有北朝鮮三代領袖背起全國全民,由科學理性人本主義→secularism→法西斯/共產主義,似回歸中世紀政教合一,以核子彈和理論武裝五千年前原始宗教的魔性獸性。美國有些人在問﹕中國往下二三十年會不會是擴大版北韓,會不會回歸中世紀和原始宗教?

本篤十六世在「文化宗教和哲學宗教→科學理性人本主義→secularism政經金融財務」三者間,無能為力,但面對現實,自主自覺,做多一點「人」、做少一點「神」,無損於天主教的Civilizing Process and Institution

中國仍不肯反毛澤東的「神」,習近平是反美反英反蘇反世界、中國自成世界的文革的一代,恐怕還卸不下各種各樣十字架;還要多少代中國領導才能做多一點「人」、做少一點「神」?誰來在開撥「0」與「1/-」的digital choice?能寄望三四十年後今天留洋的一代嗎?要不要經什麼意外、反向的paradoxical rupture

洪清田  「香港學」協會主席、牛津大學

Green Templeton學院訪問學人

馬 傑 偉:書 生




學 者 朋 友 提 出 公 民 抗 命 爭 普 選 。 又 有 朋 友 說 等 普 選 等 太 久 了 , 再 不 耐 煩 了 , 不 知 道 他 們 那 十 幾 個 學 者 要 怎 麼 爭 取 。 一 般 公 眾 會 否 覺 得 怪 怪 的 , 在 大 學 教 教 書 寫 寫 論 文 , 不 是 好 好 的 , 為 什 麼 走 得 這 麼 前 , 搞 不 好 , 成 了 個 「 政 治 人 物 」 , 連 學 術 老 本 行 也 被 質 疑 。

我 不 活 躍 於 政 治 , 只 是 愛 寫 寫 遊 戲 文 章 。 但 有 些 初 相 識 的 朋 友 , 熟 識 了 之 後 才 敢 跟 我 說 , 一 直 以 為 我 是 個 「 麻 煩 友 」 , 甚 至 覺 得 不 好 惹 。 其 實 我 沒 有 呀 。 平 日 都 不 會 罵 人 。

香 港 人 對 書 生 學 者 有 種 怪 印 象 , 要 不 視 為 權 威 、 專 家 、 意 見 領 袖 ; 要 不 視 為 不 吃 人 間 煙 火 的 學 究 , 躲 在 象 牙 塔 內 著 書 立 說 。 書 生 有 很 多 種 , 閉 關 的 有 、 火 麒 麟 「 周 身 癮 」 的 也 有 。 我 覺 得 , 有 人 研 究 社 會 議 題 、 解 釋 現 象 , 還 有 些 提 出 五 花 八 門 的 策 略 、 方 案 , 提 升 現 有 制 度 的 效 率 。 但 書 生 學 者 , 也 有 一 個 重 要 的 社 會 責 任 , 就 是 提 出 改 變 悶 局 的 方 法 , 無 論 自 然 科 學 、 社 會 科 學 , 都 恆 常 有 改 革 現 況 的 新 知 。 香 港 在 這 方 面 比 較 保 守 , 學 者 扮 演 這 個 先 鋒 角 色 , 往 往 被 視 為 不 守 本 分 。 我 最 近 聽 到 有 一 種 講 法 , 本 土 學 者 用 英 文 發 表 論 文 , 激 進 觀 點 不 少 , 但 在 日 常 場 合 , 或 用 中 文 撰 文 , 馬 上 保 守 起 來 , 不 會 越 雷 池 半 步 。 口 痕 友 說 , 英 文 天 花 龍 鳳 , 寫 的 人 自 我 表 白 , 他 不 是 寫 給 香 港 人 看 的 , 是 寫 給 學 刊 編 輯 看 的 , 完 全 沒 有 企 圖 產 生 任 何 社 會 實 效 。 如 此 扭 曲 的 學 術 研 究 , 純 為 達 到 學 術 的 技 術 要 求 , 不 求 對 社 會 有 沒 有 效 用 。 或 可 說 是 為 學 術 而 學 術 , 這 本 無 不 可 。 但 請 不 要 把 那 些 參 與 社 會 , 為 同 代 人 提 意 見 的 學 者 , 視 為 搞 事 分 子 。

鍾悟思 : 董事身份不應隱蔽




1855年以來,有限法律責任一直是現代公司法的主要原則,但目前有關限則披露企業董事住址及身份證號碼的方案,卻對這個重要原則產生不良影響。個人對企業債務所要承擔的責任既有法定限度,董事就不用擔心一旦企業倒閉,自己亦會破產。

不過,要得到如此重大的保障,董事就必須披露重要個人資料,特別是關乎其身份及聯絡方法的資料。如此一來,債權人、投資者,以及與公司有往來的公眾相關利益才會獲得保障;享受有限法律責任保障的結果,就是董事必須犧牲一點私隱。

董事身份 應能識別

多年來,《公司條例》要求香港公司董事公開住址及身份證號碼。有關規定於200912月政府就重寫《公司條例》發表諮詢文件時作出檢討,相關諮詢總結其後於20108月公布。

大部分回覆者(46個,當中包括多家商業機構及個別專業組織)認為,董事住址不應披露於公眾登記冊,理由大多基於私隱及濫用風險的考慮。不過,包括多個主要專業組織在內的20個回覆,則屬意維持現狀。

同樣,包括商會及個別專業團體在內的大部分回覆(43個)認為,隱去身份證號碼部分數字的做法既能加強私隱保障,亦不會影響辨別個人身份,做法值得考慮。

相反,來自工會、主要專業/商業團體及個別會計/律師行的10個回覆則反對,指出身份證號碼獨一無異,能有效分辨個人身份,在公眾紀錄冊披露至今亦一直沒出現嚴重濫用問題。

不論諮詢文件還是諮詢總結,均沒考慮公眾是否足以辨別董事身份,並與之取得聯絡的根本問題,這正是上述有限責任交易的條件之一。從這個角度出發,相比起送件地址,透過住址能更快捷和準確地接觸董事;再者,考慮到不少香港人同名同姓,身份證號碼就成為唯一能辨別董事身份的獨一無異的憑證。此等資料亦非機密。

修訂建議 受到誤解

雖然主流意見傾向「限制」這些資料,但被特別指名的回應者,例如香港上市公司商會、香港英商會及中華總商會,顯然都由並非沒有利害關係的企業會員組成。另一方面,反對聲音包括香港銀行公會、香港會計師公會、香港律師會及香港大律師公會,他們是一些非常積極參與監察企業及處理企業詐騙問題的組織。

雖然政府承認沒有證據顯示,公開公司董事的地址會構成人身安全問題,但認為應該限制這些資料的獲得,因為外界愈來愈關注私隱保護。

諮詢結果為落實立法會去年7月通過的新公司條例的授權條款提供理據。《公司(住址及身份識別號碼)規例》草案於是在去年11月進行公開諮詢。除了對充分公開公司資料方面有嚴重負面影響外,有關修訂建議亦有下列原因而受到嚴重誤解。

首先,董事登記的住宅地址之所以被保密,是因為部分公司的董事和家人面對嚴重的人身安全威脅,尤其是生物科技及醫藥研究公司特別容易被動物維權活躍分子騷擾和恐嚇,包括身體襲擊及武器攻擊,但香港並沒有這種威脅,未來應該亦不會出現。

第二,即使推出保密制,很多在公司註冊處登記的董事住宅地址和身份識別號碼都不會受到影響,儘管根據新公司條例第49條,有關資料可以在相關人士提出申請後,不再讓公眾查閱。

即使新委任董事不用提交住址及身份識別號碼的詳細資料,但公眾仍有大量現有資料可供查閱。

第三,相反來說,如果公開資料在過濾過程中須經過多重手續,過濾後的資料價值自然大幅降低。

第四,這點非常重要,香港仍然允許公司以法人身份成為另一間非上市公司集團成員的私人公司董事局成員,這種結構不透明,對有關股東亦不負責任。新的《公司條例》第457條規定,私人公司的董事局成員必須最少有一個自然人,藉此減輕上述結構的壞影響(與英國2006年的《公司法例》相符)。與香港不同的是,英國規定所有公司(包括私人公司)必須把審計後的賬目存檔。

附例通過 削弱透明

容許公司法人成為某私人公司的董事局成員,加上沒有規定有關私人公司把審計後的賬目存檔,只會令這類私人公司的運作變得更模糊。假如私人公司的自然人董事和公司法人董事獲准不透露有關人等的住宅地址和身份證號碼,本來不合理的情況只會更不合理。

最重要的一點是,在香港註冊的公司大部分都是私人公司(超過90萬家),當中不少董事局成員是公司法人。這種結構成為不法之徒詐騙、洗黑錢和資助恐怖分子購買武器等的絕佳渠道。

如果附例獲得通過,將會削弱香港公司法中向股東問責和運作透明的原則,降低企業管理的準則,亦損害香港的國際商業和金融中心形象。

作者鍾悟思(Gordon William Ewing Jones)為香港公司註冊處前處長

小 思: 永 不 回 來 的 聲 音




原 來 香 港 沒 有 童 謠 。 讀 了 《 嶺 南 傳 統 童 謠 》 才 知 道 。
小 時 候 , 四 周 小 孩 子 都 會 童 謠 , 從 手 抱 到 四 五 歲 , 總 由 大 人 教 唱 , 還 把 手 做 著 動 作 。

外 祖 母 、 母 親 傳 授 的 童 謠 , 今 天 重 溫 , 方 知 內 容 都 屬 廣 府 鄉 下 生 活 , 又 沒 道 理 , 只 隨 意 押 韻 , 幾 乎 是 成 人 世 界 某 些 經 歷 或 顛 倒 思 維 。 且 版 本 很 多 , 可 能 口 傳 因 時 地 不 同 , 就 會 改 變 。

「 噯 姑 乖 , 噯 姑 大 , 噯 大 個 姑 仔 嫁 後 街 , 後 街 有 魚 有 肉 賣 , 又 有 紅 皮 屐 繡 花 鞋 , 又 有 鮮 花 戴 , 戴 又 戴 唔 晒 , 丟 落 床 頭 畀 老 鼠 拉 。 」 這 通 常 由 大 人 一 邊 以 手 輕 拍 孩 子 , 一 邊 以 溫 柔 聲 音 唱 出 , 催 眠 入 夢 。 這 聲 音 伴 著 孩 子 成 長 , 不 問 情 由 可 記 一 世 。

「 月 光 光 , 照 地 堂 , 年 卅 晚 , 摘 檳 榔 , 檳 榔 香 , 摘 子 姜 , 子 姜 辣 , 買 蒲 達 , 蒲 達 苦 , 買 豬 肚 , 豬 肚 肥 , 買 牛 皮 , 牛 皮 薄 , 買 菱 角 , 菱 角 尖 , 買 馬 鞭 , 馬 鞭 長 , 起 屋 梁 , 屋 梁 高 , 買 張 刀 , 刀 切 菜 , 買 籮 蓋 , 籮 蓋 圓 , 買 隻 船 , 船 浸 底 , 浸 親 兩 個 番 鬼 仔 , 一 個 浮 頭 , 一 個 沉 底 。 」 今 天 看 來 , 除 了 學 懂 許 多 名 詞 及 形 狀 、 特 色 外 , 再 加 「 仇 外 」 意 識 — — 「 浸 親 番 鬼 仔 」 , 我 唱 的 年 代 版 本 是 「 浸 死 兩 個 日 本 仔 」 。 連 貫 各 句 , 實 在 毫 無 道 理 。 「 拍 大 髀 , 唱 山 歌 , 人 人 話 我 冇 老 婆 , 嘀 起 心 肝 要 番 個 , 有 錢 娶 個 嬌 嬌 女 , 冇 錢 娶 個 豆 皮 婆 。 」 更 是 成 人 自 私 想 法 , 這 樣 兒 童 教 育 , 實 不 健 康 。 「 點 蟲 蟲 」 、 「 打 掌 仔 」 , 教 孩 子 認 身 體 部 分 , 「 轉 , 菊 花 圓 」 配 運 動 玩 , 內 容 還 是 不 通 。

永 不 回 來 的 聲 音 , 代 表 一 個 時 代 過 去 。

月光光 照地堂 年卅晚 摘檳榔 ...

阿果: 果 欄 - 港 味 不 再 的 周 星 馳





睽 違 四 年 , 挾 西 遊 之 名 , 「 周 星 馳 」 這 個 名 字 再 現 銀 幕 。 身 為 星 迷 , 理 所 當 然 , 雙 眼 奉 陪 。 為 了 隆 重 其 事 , 我 梳 好 靚 頭 , 穿 著 新 衣 , 買 好 靚 位 , 準 時 赴 會 。 踏 入 戲 院 之 前 , 我 手 心 冒 汗 , 摩 拳 擦 掌 — — 百 感 交 集 , 因 為 執 著 。

執 著 , 因 為 曾 經 深 愛 。 我 跟 許 多 香 港 人 一 樣 , 過 時 過 節 , 必 定 將 星 爺 經 典 , 翻 看 幾 遍 ; 我 會 為 至 尊 寶 的 金 句 , 默 默 流 淚 ; 為 了 解 周 星 馳 , 我 會 追 溯 源 頭 , 重 溫 《 咖 喱 辣 椒 》 , 甚 至 是 《 430 穿 梭 機 》 。 一 代 人 有 一 代 人 的 笑 匠 。 如 果 梁 醒 波 與 許 冠 文 分 別 代 表 我 的 祖 父 、 父 親 兩 代 , 那 代 表 我 與 同 代 人 的 , 肯 定 是 周 星 馳 。 對 於 星 爺 , 我 有 解 不 開 的 情 意 結 。

香 港 人 也 曾 經 迷 戀 周 星 馳 。 他 之 所 以 能 夠 吸 引 細 路 , 俘 虜 師 奶 , 巴 結 學 者 , 有 三 大 原 因 : 一 , 詼 諧 幽 默 — — 香 港 人 愛 周 星 馳 的 樣 子 ( 無 賴 抵 死 ) 、 演 技 ( 誇 張 童 稚 ) , 兩 字 總 結 , 就 是 「 好 笑 」 。 周 星 馳 最 受 歡 迎 的 時 期 , 在 六 四 之 後 、 九 七 之 前 ; 星 爺 電 影 , 除 了 教 人 捧 腹 大 笑 , 背 後 還 投 射 香 港 人 的 集 體 心 情 。 二 , 市 井 草 根 — — 香 港 人 不 愛 星 爺 , 只 愛 星 仔 。 周 星 馳 的 電 影 , 貼 近 草 根 , 擁 抱 庶 民 , 由 小 人 物 , 說 大 正 義 ; 權 貴 死 開 , 平 民 萬 歲 。 香 港 人 看 起 來 , 自 然 開 懷 。 三 , 同 聲 同 氣 — — 周 星 馳 是 典 型 香 港 仔 : 年 小 家 窮 , 卻 崇 拜 李 小 龍 ; 中 學 畢 業 後 加 入 電 視 台 , 由 「 茄 哩 啡 」 做 到 「 何 鑫 淼 」 ; 踏 足 影 圈 後 屢 破 紀 錄 , 跳 出 香 港 , 馳 名 中 外 … … 周 星 馳 , 是 香 港 故 事 中 的 傳 奇 一 頁 。

《 功 夫 》 開 始 成 港 人 「 前 度 」

但 這 個 傳 奇 , 開 始 褪 色 。 自 從 2004 年 《 功 夫 》 打 破 票 房 紀 錄 以 後 , 周 星 馳 開 始 成 為 全 體 港 人 的 前 度 : 大 眾 不 再 視 星 爺 為 香 港 傳 奇 ; 香 港 傳 媒 少 理 星 爺 電 影 的 幕 後 花 絮 ; 《 西 遊 . 降 魔 篇 》 上 映 , 有 人 看 後 慨 嘆 「 周 星 星 已 死 」 … … 這 個 眉 頭 深 鎖 、 白 髮 蒼 蒼 的 中 年 漢 , 香 港 人 不 再 喜 歡 。 作 為 星 迷 , 情 何 以 堪 。

離 開 戲 院 , 我 逐 漸 明 白 香 港 人 的 觀 感 : 一 , 近 年 的 周 星 馳 不 太 好 笑 — — 《 功 夫 》 多 講 武 術 , 少 提 無 賴 ; 《 長 江 七 號 》 販 賣 溫 情 , 少 見 笑 料 ; 最 新 出 爐 的 《 西 遊 》 , 笑 位 不 少 , 但 核 心 思 想 , 卻 是 佛 偈 哲 理 … … 更 重 要 的 是 , 以 前 港 人 一 見 星 爺 面 孔 , 嘴 角 已 經 抽 搐 , 但 現 在 他 不 再 演 出 幕 前 , 香 港 人 笑 不 出 。 第 二 , 過 於 高 深 — — 近 年 的 星 爺 , 每 逢 亮 相 , 都 像 一 代 宗 師 , 少 了 「 無 厘 頭 」 , 多 了 沉 思 ; 近 年 星 爺 的 電 影 , 少 提 庶 民 心 情 , 多 談 通 世 道 理 , 有 點 遙 遠 。

政 協 與 「 二 五 仔 」

真 正 令 香 港 人 對 星 爺 陌 生 , 對 《 西 遊 》 踟 躕 , 在 於 他 不 再 「 香 港 」 。 看 新 戲 , 這 個 感 覺 , 尤 其 強 烈 — — 電 影 以 普 通 話 收 音 , 於 是 看 廣 東 話 版 本 , 反 而 「 唔 夾 口 形 」 ; 演 員 有 內 地 大 熱 的 文 章 、 黃 渤 , 有 為 台 灣 觀 眾 而 設 的 羅 志 祥 , 就 是 少 見 港 人 熟 悉 的 臉 孔 … … 除 了 電 影 本 身 , 周 星 馳 遠 離 香 港 的 取 態 , 還 體 現 於 宣 傳 — — 我 們 看 見 周 星 馳 與 黃 渤 在 內 地 綜 藝 節 目 談 笑 風 生 ; 目 睹 星 爺 牽着羅 志 祥 出 席 台 灣 的 宣 傳 活 動 , 但 環 觀 全 港 傳 媒 , 星 爺 的 專 訪 , 寥 寥 可 數 。 眼 前 這 個 周 星 馳 , 香 港 人 異 常 陌 生 。

愛 的 反 面 , 便 是 恨 。 近 年 , 有 些 香 港 人 甚 至 視 周 星 馳 為 「 二 五 仔 」 — — 先 高 調 撐 唐 英 年 選 特 首 , 並 搬 出 「 我 唔 會 同 蠢 人 做 朋 友 」 這 種 大 話 ; 再 欣 然 接 受 中 央 任 命 , 當 上 政 協 委 員 … … 許 多 人 說 , 為 了 打 入 大 陸 市 場 , 周 星 馳 低 頭 屈 膝 。

這 些 指 控 , 我 同 意 , 也 不 同 意 。 周 星 馳 是 人 , 不 是 鐵 板 , 因 應 時 勢 , 他 屢 次 轉 型 。 第 一 次 轉 型 , 他 不 甘 於 無 厘 頭 搞 笑 , 於 是 否 定 《 逃 學 威 龍 》 , 拍 下 《 回 魂 夜 》 、 《 西 遊 記 》 ; 第 二 次 轉 型 , 正 值 港 產 片 風 光 不 再 , 星 爺 靈 感 枯 竭 , 於 是 他 拍 《 喜 劇 之 王 》 、 《 少 林 足 球 》 , 前 者 加 重 群 戲 , 笑 中 有 淚 , 後 者 模 糊 時 地 , 面 向 中 華 ; 第 三 次 轉 型 , 他 面 對 大 中 華 市 場 日 漸 擴 張 , 於 是 只 導 不 演 , 看 重 特 技 , 洗 去 港 味 。 《 西 遊 . 降 魔 篇 》 , 既 是 星 爺 離 開 幕 前 的 第 一 步 , 也 是 他 全 身 離 開 香 港 , 邁 進 中 華 的 第 一 步 。

《 西 遊 》 全 身 離 開 香 港 第 一 步

面 對 拋 棄 香 港 , 投 身 中 華 ( 不 止 內 地 ) 的 星 爺 , 知 識 分 子 口 誅 筆 伐 , 普 羅 大 眾 徹 底 心 死 。 作 為 星 迷 , 我 想 替 偶 像 辯 護 : 由 電 視 到 電 影 , 由 麗 的 到 比 高 , 周 星 馳 一 直 是 香 港 文 化 工 業 的 代 表 。 此 時 此 刻 , 香 港 人 可 以 罵 他 貪 錢 跪 低 , 但 同 時 不 能 忽 略 , 星 爺 二 十 年 來 的 轉 型 經 歷 , 正 好 反 映 港 式 文 化 工 業 的 轉 變 — — 面 對 全 球 化 、 數 碼 化 趨 勢 , 港 式 文 化 工 業 無 法 再 固 守 本 土 , 於 是 開 始 尋 找 更 大 的 市 場 ( 逐 漸 北 移 ) , 籌 集 更 多 的 資 金 ( 內 地 甚 至 國 際 ) , 述 說 更 大 的 故 事 ( 適 合 更 多 人 聽 的 通 俗 題 材 ) 。 周 星 馳 的 經 歷 , 何 韻 詩 、 林 一 峰 、 彭 浩 翔 、 麥 兜 等 一 眾 港 式 創 意 標 誌 , 都 有 同 感 。

十 七 年 前 的 《 西 遊 記 》 , 教 文 藝 青 年 回 味 , 大 學 教 授 扼 腕 , 但 周 星 馳 多 番 提 及 , 他 自 己 其 實 不 願 多 提 — — 那 兩 齣 電 影 , 技 藝 粗 糙 , 特 技 「 穿 崩 」 ( 月 光 曾 經 起 角 ! ) 。 許 多 人 忘 記 了 , 星 爺 除 了 是 你 我 心 目 中 的 笑 匠 , 也 是 一 個 相 當 執 著 的 電 影 人 。 他 比 所 有 觀 眾 更 明 白 《 喜 劇 之 王 》 為 何 失 敗 、 《 少 林 足 球 》 怎 樣 成 功 ; 他 知 道 要 做 出 一 部 自 己 滿 意 的 電 影 , 除 了 要 工 藝 、 時 間 ( 周 星 馳 1992 年 推 出 七 部 電 影 , 而 《 西 遊 》 單 是 後 期 製 作 , 已 用 了 不 止 一 年 ) , 還 要 錢 。 於 是 , 放 眼 兩 岸 三 地 的 演 員 陣 容 、 宣 傳 攻 勢 , 以 及着重 魔 幻 的 經 典 題 材 , 成 了 最 安 全 大 路 的 選 擇 — — 我 相 信 , 星 爺 喜 歡 《 西 遊 》 , 應 該 多 於 《 賭 聖 》 。

星 仔 等着你 回 來

作 為 影 迷 , 我 認 為 《 西 遊 》 是 齣 好 戲 , 起 碼 它 娛 樂 豐 富 , 感 動 人 心 ; 作 為 星 迷 , 我 同 樣 樂 見 周 星 馳 拍 下 《 西 遊 》 , 因 為 這 是 他 面 向 中 華 , 邁 向 國 際 的 重 要 一 步 。 只 是 作 為 香 港 星 迷 , 我 黯 然 失 望 , 在 所 難 免 。

然 而 我 卻 堅 信 周 星 馳 是 聰 明 人 , 他 不 會 看 不 見 內 地 票 房 破 十 二 億 人 民 幣 的 《 泰 囧 》 , 處 處 流 露 1980 年 代 港 產 片 的 味 道 , 港 式 創 意 仍 然 大 有 可 為 ; 星 爺 是 香 港 人 , 迷 戀 如 來 神 掌 、 李 小 龍 等 港 式 經 典 , 再 拍 兩 部 《 西 遊 》 、 三 部 《 功 夫 》 , 他 終 會 賺 夠 , 然 後 間 或 將 大 中 華 的 牌 匾 擱 在 一 旁 , 回 歸 本 土 , 貼 近 市 井 , 再 次 製 作 港 式 電 影 。

以 上 想 法 , 或 許 天 真 , 但 作 為 星 迷 , 既 然 我 們 曾 經 相 信 頭 戴 紙 帽 會 飛 天 , 相 信 世 上 真 的 有 「 蠱 惑 的 槍 」 與 「 巴 黎 鐵 塔 翻 轉 再 翻 轉 」 , 相 信 徒 手 「 捽 牌 」 可 以 改 變 命 運 , 甚 至 相 信 「 愛 你 一 萬 年 」 這 樣 老 套 且 離 譜 的 情 話 … … 那 為 何 我 們 不 能 選 擇 相 信 港 式 創 意 仍 能 發 圍 , 相 信 周 星 馳 終 有 一 日 會 回 歸 本 土 ?

星 仔 , 我 們 等着你 回 來 。

安 裕 周 記 ﹕ Made in Japan 死 亡 事 件




同 事 桌 上 那 部 荒 木 經 惟 攝 影 集 我 一 直 想 據 為 己 有 , 幾 百 頁 的 小 書 可 說 是 日 本 戰 後 經 濟 發 展 史 : 其 一 , 六 十 年 代 戴着粗 框 眼 鏡 的 上 班 族 , 一 臉 疲 態 站 在 東 京 街 頭 等 過 路 的 粗 粒 子 照 片 , 那 是 日 本 經 濟 起 飛 前 夕 實 況 , 城 山 三 郎 《 官 僚 們 的 夏 天 》 說 的 就 是 日 本 全 國 打 拼 、 十 九 年 間 從 戰 敗 國 蛻 變 成 奧 運 會 主 辦 國 的 榮 光 , 伴 隨着是 「 過 勞 死 」 這 個 名 詞 。 其 二 , 是 新 宿 站 南 口 居 酒 屋 和 大 型 廣 告 牌 照 片 , 八 十 年 代 戰 後 新 一 代 抬 頭 , 為 日 本 重 建 付 出 精 神 體 力 生 命 的 陸 續 退 下 , 這 些 人 別 號 「 窗 際 族 」 , 大 企 業 辦 公 室 坐 在 近 門 接 待 處 的 便 是 這 些 即 將 退 休 的 老 職 員 。

荒 木 經 惟 另 一 張 照 片 是 一 幀 廣 告 : 一 個 打 開 門 的 雪 櫃 , 塞 滿 食 物 牛 奶 果 汁 等 , 旁 邊 是 斗 大 的 字 : 幸 福 。 這 應 是 六 十 年 代 日 本 推 動 家 用 電 器 的 紀 錄 , 「 三 大 神 器 」 是 黑 白 電 視 、 雪 櫃 、 洗 衣 機 。 對 香 港 社 會 來 說 , 則 是 日 本 電 飯 煲 進 入 萬 戶 千 家 前 夜 , 亦 是 不 信 任 日 本 貨 的 年 代 , 港 人 以 「 日 本 鬧 鐘 」 形 容 別 人 「 大 聲 夾 冇 準 」 。 之 後 三 十 年 轉 進 光 輝 歲 月 , 「 日 本 製 造 」 成 為 消 費 者 爭着要 的 名 牌 , 七 十 年 代 石 油 危 機 以 省 油 價 廉 招 徠 的 日 本 車 , 後 來 在 美 國 比 同 級 美 國 車 都 賣 得 貴 。 日 本 貨 所 向 無 敵 , 英 語 不 甚 靈 光 的 日 本 大 眾 都 能 用 拼 音 讀 出 メ イ ド イ ン ジ ャ パ ン ( made in Japan ) 。 所 以 , 當 國 營 的 日 本 放 送 協 會 ( NHK ) 前 陣 子 播 放 連 續 劇 《 メ イ ド イ ン ジ ャ パ ン 》 ( 《 日 本 製 造 》 ) , 卻 是 說 日 本 產 品 在 國 際 巿 場 失 去 競 爭 力 , 同 一 句 話 四 十 年 間 落 得 如 此 迥 異 結 果 , 難 怪 一 億 日 本 國 民 感 慨 萬 千 , 不 能 自 已 。

戰 後 日 本 兩 次 出 現 類 似 Made in Japan 字 眼 , 其 一 是 七 十 年 代 風 行 全 球 的 「 日 本 製 造 」 , 但 更 早 在 四 十 年 代 末 就 有 Made in Occupied Japan ( 被 佔 領 的 日 本 製 造 ) , 這 條 路 走 來 千 山 萬 水 , 從 戰 後 幾 年 出 口 的 雨 傘 、 鳥 籠 和 玩 具 , 到 後 來 幾 乎 無 所 不 包 的 高 品 質 產 品 , 有 一 種 解 釋 是 「 大 炮 一 響 , 黃 金 萬 」 , 說 因 為 韓 戰 爆 發 , 日 本 由 於 地 理 位 置 在 戰 場 後 方 , 又 有 幾 百 萬 退 役 軍 人 , 自 然 成 為 盟 軍 補 給 維 修 中 心 , 日 本 戰 後 第 一 次 景 氣 由 此 而 生 。 這 種 說 法 有 對 有 不 對 , 韓 戰 帶 來 日 本 經 濟 的 「 特 需 景 氣 」 是 客 觀 事 實 , 但 韓 戰 打 了 三 年 , 特 需 景 氣 有 時 空 局 限 ; 一 九 五 三 年 韓 戰 停 火 後 , 日 本 不 可 能 靠 戰 爭 養 活 一 億 人 到 今 天 。 這 等 於 一 九 四 九 年 內 戰 結 束 , 蔣 介 石 帶着金 條 美 元 到 台 灣 圖 個 新 生 , 中 共 宣 傳 機 器 有 一 段 長 時 間 認 定 , 台 灣 後 來 發 展 成 為 亞 洲 四 小 龍 , 就 是 因着老 蔣 帶 到 台 灣 的 那 筆 巨 款 , 無 視 台 灣 在 來 料 加 工 及 發 展 工 業 的 胼 手 胝 足 成 就 , 簡 單 地 把 台 灣 繁 榮 推 在 「 從 大 陸 搜 刮 而 來 的 金 銀 財 寶 」 是 欠 之 公 允 , 在 極 左 思 潮 下 為 中 共 的 一 塌 胡 塗 開 脫 。

發 展 過 程 日 本 絕 非 一 帆 風 順 , 不 過 , 歷 史 的 觀 照 折 射 出 日 本 復 興 經 濟 計 劃 絕 非 偶 然 。 我 在 周 記 多 次 提 到 日 本 作 家 城 山 三 郎 小 說 《 官 僚 們 的 夏 天 》 , 內 容 及 書 中 人 名 雖 是 虛 構 , 卻 以 接 近 全 部 真 實 的 內 容 , 勾 勒 日 本 發 展 汽 車 工 業 的 歷 程 。 當 我 們 今 天 認 為 「 日 本 製 造 」 的 最 大 戰 利 品 是 家 用 電 器 巿 場 , 但 在 日 本 企 業 角 度 而 言 , 在 家 電 戰 場 打 敗 歐 洲 名 牌 只 是 勝 戰 的 其 一 , 最 大 的 勝 利 是 在 美 國 巿 場 打 敗 美 國 汽 車 , 發 足 點 便 是 《 官 僚 們 的 夏 天 》 描 述 的 通 產 省 官 員 長 遠 規 劃 。 一 九 五 五 年 , 通 產 省 決 心 調 升 日 本 產 業 規 模 , 想 出 一 個 意 念 : 二 十 五 萬 日 圓 一 部 的 小 汽 車 , 走 十 萬 里 都 不 必 修 理 。 今 天 聽 來 , 這 是 豐 田 本 田 日 產 的 真 實 故 事 , 然 而 在 五 十 年 代 日 本 人 口 平 均 每 月 工 資 幾 千 日 圓 , 二 十 五 萬 日 圓 的 汽 車 老 百 姓 想 都 不 敢 想 , 可 是 日 本 汽 車 產 業 就 在 這 樣 的 背 景 推 動 起 來 。

推 汽 車 工 業 見 官 員 卓 見

這 裏 必 須 講 一 下 日 本 當 年 的 消 費 水 平 , 五 十 年 代 日 本 電 視 台 開 始 廣 播 , 電 視 機 可 是 奢 侈 品 , 昂 貴 得 當 時 有 一 句 流 行 話 「 一 吋 一 萬 」 , 意 指 九 吋 屏 幕 的 電 視 機 要 九 萬 日 圓 , 十 一 吋 的 要 十 一 萬 日 圓 , 日 本 打 工 一 族 根 本 無 法 負 擔 , 到 國 際 巿 場 競 爭 也 沒 有 實 力 , 當 時 人 們 看 電 視 要 到 交 通 路 口 看 公 共 電 視 , 一 個 街 角 萬 頭 攢 動 的 情 經 常 出 現 。 不 過 , 隨着經 濟 起 飛 , 人 民 收 入 增 加 , 電 視 機 開 始 普 及 , 一 九 五 九 年 皇 太 子 、 即 如 今 的 日 皇 明 仁 大 婚 , 電 視 台 直 播 過 程 , 電 視 機 猛 地 大 賣 , 到 一 九 六 ○ 年 , 每 年 售 出 的 電 視 機 達 六 十 萬 台 , 汽 車 由 五 十 年 代 末 的 年 產 八 萬 架 增 至 六 十 年 代 初 的 三 十 萬 架 , 日 本 戰 後 生 活 進 入 歷 史 學 者 所 說 的 My Car 年 代 。

這 時 , 「 日 本 製 造 」 只 是 局 限 在 日 本 國 內 , 以 當 地 的 高 儲 蓄 率 和 省 儉 消 費 行 為 , 很 難 再 拓 出 更 大 的 天 下 , 日 本 必 須 開 展 國 外 巿 場 , 這 就 存 在 競 爭 力 的 關 鍵 問 題 ﹕ 到 底 日 本 產 品 除 了 廉 宜 還 有 什 麼 好 處 。 日 本 的 法 寶 是 科 技 優 勢 , 一 九 五 六 年 的 《 經 濟 白 皮 書 》 指 出 「 技 術 革 新 是 投 資 的 原 動 力 」 , 戰 後 日 本 外 匯 極 少 , 但 政 府 在 千 困 萬 難 的 日 子 裏 把 有 限 外 匯 配 給 企 業 , 讓 他 們 到 外 國 購 買 先 進 技 術 。 日 本 這 樣 投 資 是 有 戰 略 視 野 , 買 回 來 的 後 來 都 在 日 本 產 業 起 飛 過 程 扮 演 重 要 角 色 , 例 如 電 焊 技 術 , 例 如 軋 鋼 技 術 , 而 不 是 胡 亂 花 錢 財 大 氣 粗 。 結 果 , 日 本 在 電 焊 技 術 上 發 展 出 造 船 業 , 由 此 推 動 分 階 段 焊 接 船 舶 技 術 , 五 十 萬 噸 級 的 油 輪 就 是 這 樣 建 出 來 , 造 船 業 從 此 一 帆 風 順 ; 軋 鋼 技 術 協 助 新 日 本 製 鐵 等 企 業 擊 倒 美 國 鋼 城 匹 茨 堡 , 直 至 今 天 。

日 本 的 財 閥 便 是 在 六 十 年 代 一 個 接 一 個 從 地 上 冒 起 , 二 十 年 間 , 日 本 大 企 業 收 攏 兼 併 , 構 建 了 像 珍 珠 港 事 件 山 本 五 十 六 大 將 旗 下 的 聯 合 艦 隊 ﹕ 巨 大 。 上 游 有 一 百 五 十 萬 家 中 小 企 業 打 前 站 , 下 游 是 分 駐 各 國 駐 外 機 構 。 日 本 語 有 「 情 報 」 一 詞 , 這 是 日 本 企 業 在 五 十 年 代 到 九 十 年 代 的 命 脈 , 他 們 在 外 掌 握 當 地 第 一 手 資 料 , 迅 速 調 整 產 品 定 位 及 細 節 , 從 汽 車 擋 雨 水 撥 的 速 度 調 整 到 電 機 產 品 耐 熱 程 度 , 一 年 之 後 馬 上 就 有 新 產 品 。 然 而 這 些 巨 企 帶 來 聯 合 艦 隊 在 中 途 島 之 役 的 致 命 死 因 , 巨 企 大 得 容 不 下 一 個 從 下 而 上 的 意 念 。 日 本 電 子 業 如 今 已 是 日 暮 窮 途 , 但 誰 會 知 道 新 力 ( Sony ) 和 松 下 ( Matsushita ) 幾 乎 造 出 類 似 iPad 的 產 品 , 今 天 資 訊 科 技 的 「 i 」 概 念 很 早 就 由 日 本 通 訊 業 界 想 出 來 , 可 是 巨 企 不 願 在 其 他 方 面 放 手 , 這 些 意 念 無 法 獨 自 研 發 。 今 天 只 得 眼 巴 巴 看着蘋 果 公 司 獨 領 風 騷 , 這 絕 對 不 是 日 本 不 重 視 技 術 開 發 , 而 是 企 業 管 理 層 在 對 待 新 產 品 不 願 放 下 三 十 年 來 的 「 成 功 方 程 式 」 , 於 是 只 能 活 在 昔 日 的 世 界 裏 。

日 本 巨 企 活 在 昔 日 世 界

這 便 是 Made in Japan 從 旭 日 東 升 到 落 日 斜 陽 的 關 鍵 。 日 本 巨 企 為 了 生 存 , 從 槍 口 對 外 變 成 內 戰 , 松 下 兩 年 前 併 購 三 洋 電 機 , 企 圖 把 自 己 建 得 更 加 巨 大 , 詎 料 業 務 人 員 一 看 , 松 下 和 三 洋 的 很 多 業 務 都 有 重 疊 , 結 果 三 洋 買 回 來 後 作 用 不 大 , 松 下 的 六 千 億 日 圓 收 購 虧 了 大 本 。 類 似 的 錯 判 其 後 陸 續 有 來 , 比 如 認 定 電 視 機 的 液 晶 體 屏 幕 ( LCD ) 只 會 局 限 在 三 十 二 吋 以 下 , 三 十 二 吋 以 上 的 則 會 是 等 離 子 ( plasma ) 天 下 , 於 是 砸 下 幾 千 億 日 圓 專 門 製 造 三 十 二 吋 以 上 的 等 離 子 電 視 機 。 怎 知 LCD 愈 做 愈 大 , 直 衝 到 四 十 吋 , 在 兵 庫 縣 的 三 條 生 產 線 前 年 停 廠 。

最 近 幾 年 日 本 電 器 巨 企 的 巨 頭 經 常 在 換 , 可 是 新 的 行 政 總 裁 來 了 不 久 又 得 下 台 。 於 此 一 層 次 而 言 , 日 本 過 去 三 十 年 獨 領 風 騷 的 創 新 和 具 有 極 大 優 勢 的 巿 場 研 究 似 乎 全 部 敗 北 , 以 家 庭 電 器 為 主 打 的 日 本 電 業 巨 企 一 籌 莫 展 , 手 機 輸 給 韓 國 和 日 本 人 看 不 起 的 美 國 ( 日 本 還 有 國 際 品 牌 的 手 機 嗎 ? ) , 電 視 機 基 本 都 給 中 國 產 品 搶 去 巿 場 ( 日 立 早 就 不 生 產 電 視 機 這 種 低 增 值 無 優 勢 產 品 ) , 電 視 劇 《 日 本 製 造 》 說 的 便 應 該 是 這 一 種 情 。 五 十 年 前 日 本 靠着比 美 國 便 宜 的 勞 工 成 本 打 進 全 球 巿 場 , 五 十 年 後 中 國 靠着比 日 本 便 宜 的 勞 工 成 本 佔 領 全 球 巿 場 。 五 十 年 河 東 河 西 , 日 本 企 業 可 以 做 什 麼 ?

日 立 不 再 製 造 電 視 , 把 整 條 生 產 線 轉 到 中 國 去 , 日 立 把 目 標 轉 到 發 電 、 環 保 和 醫 療 器 材 , 日 立 沒 有 電 視 , 卻 變 成 了 像 美 國 通 用 電 氣 ( GE ) 那 樣 的 高 科 技 綜 合 企 業 。 捨 棄 家 電 走 上 新 路 的 還 有 東 芝 , 這 家 曾 經 也 是 電 視 機 製 造 廠 的 巨 企 , 把 生 產 焦 點 轉 到 高 速 列 車 , 四 出 競 投 合 約 , 台 灣 和 英 國 都 是 東 芝 的 潛 在 目 標 。 五 十 年 前 , 日 本 靠 匯 率 和 低 廉 成 本 開 始 走 向 世 界 , 如 今 則 是 以 高 科 技 能 力 搶 奪 另 一 類 巿 場 。 《 日 本 製 造 》 呈 示 的 實 是 對 其 他 方 面 的 擔 憂 , 例 如 日 本 對 工 藝 及 科 技 的 追 求 , 可 能 比 不 上 六 十 年 前 尚 在 餓 肚 子 時 代 的 往 昔 日 子 。

類 此 的 憂 慮 近 十 年 極 為 普 遍 , 我 總 覺 得 這 是 形 而 上 多 於 形 而 下 的 , 日 本 太 過 憂 心 失 去 世 界 第 一 生 產 國 的 頭 銜 , 患 得 患 失 起 來 。 這 一 情 美 國 也 曾 出 現 , 美 國 汽 車 比 不 上 日 本 , 美 國 也 擔 心 過 一 陣 子 , 我 是 在 美 國 電 視 上 親 眼 看 過 「 愛 美 國 , 用 國 貨 」 類 似 廣 告 。 但 這 一 擔 憂 不 旋 踵 成 為 過 去 , 美 國 很 快 找 到 另 一 優 勢 , 九 十 年 代 伊 始 的 互 聯 網 便 是 美 國 獨 佔 鰲 頭 至 今 。 當 互 聯 網 泡 沫 爆 破 , 美 國 搞 出 生 物 科 技 , 如 今 又 轉 了 個 大 彎 去 了 搞 智 能 手 機 的 同 時 , 保 住 了 某 些 領 域 的 絕 對 優 勢 , 例 如 民 航 機 。 美 國 人 不 比 日 本 人 聰 明 , 但 美 國 的 嘗 試 空 間 比 日 本 大 , 在 日 本 不 可 能 出 現 像 蓋 茨 或 喬 布 斯 那 樣 在 自 家 車 房 搞 出 來 的 跨 國 企 業 , 日 本 講 究 的 是 ritual , 講 究 的 是 輩 份 , 美 國 人 大 大 咧 咧 , 無 大 無 小 , 卻 先 微 軟 後 蘋 果 打 出 天 下 。

列 根 一 句 話 的 分 野

一 九 八 六 年 , 美 國 第 一 次 理 工 科 博 士 外 國 人 多 過 本 地 人 , 不 少 評 論 驚 呼 「 美 國 完 了 」 。 那 時 總 統 是 列 根 , 他 沒 有 大 驚 小 怪 , 倒 是 說 了 一 番 至 今 不 忘 的 話 ﹕ 這 些 外 國 博 士 只 要 留 在 美 國 取 得 居 留 權 , 他 們 就 是 美 國 人 , 不 必 擔 憂 。 列 根 是 大 右 派 , 好 勇 鬥 狠 , 但 他 這 番 話 長 留 腦 海 ; 日 本 基 本 不 接 受 移 民 , 折 射 出 來 的 是 狹 隘 胸 懷 。 世 界 觀 決 定 了 結 果 , 若 你 問 我 「 日 本 製 造 」 的 死 因 , 我 會 答 是 缺 了 融 通 的 視 野 , 就 此 一 樣 。

金針集 :袁國強疑損自然公義




律政司藉「Vallejos案」(外傭居權案),要終審法院實質上(de facto)推翻2001年「莊豐源案」(雙非嬰兒居權案)1999年釋法不適用該案的裁決,而本文見報之日,開審已進入最後倒數階段。筆者認為,雙非嬰 為香港衍生的問題固之然要解決,但當局應否為止咳止啖,而餵我們服食山埃或砒霜,將香港賴以為生的僅餘家當都毀掉?

大律師公會上星期五發聲 明,促請律政司秉持自然公義原則,向終院申請委任獨立律師代表受影響兒童,保障他們的基本權利。但就算律政司司長袁國強突然「大發慈悲」,同意申請委聘 amicus curiae(一般中譯為「法庭之友」),相信都已對香港法治原則和公義價值造成不能彌補的損害。

首先,必須再次說明,Vallejos案本身跟雙非嬰的居港權沒有關係,因此之前在整宗司法覆核案的過程中,雙非嬰(及其父母或監護人)亦理所當然地沒有法律代表。可是,當此案下星期二在終審法院開審,卻會因為袁國強的決定,而令此案與他們的權益扯上關係。

翻查資料,立法會法律界前任議員吳靄儀早於去年1218日(即袁國強公布將要求終院尋求釋法後五天)便已在報章撰寫長文,指出釋法有追溯力,「甚至會剝奪數以萬計人的居港權,因為釋法有追溯力,追溯至《基本法》生效的第一天。」文中指,律政司有責任通知可能受影響的人,讓他們決定是否申請介入法庭程序。

自然公義的兩大原則之一,是audi alteram partem,即權益受影響的任何一方的觀點和論證必須得到聆聽和考慮。但事隔兩個月,律政司不見得有通知到任何權益可能受損的人(回信法律界議員郭榮鏗查詢時更明言無意通知),效果無異於缺席審訊。袁司長捍衞香港法治和自然公義有多少決心,大家自可判斷。

而且,即使委聘amicus curiae,都已無法讓受影響的人士介入(intervene)並申述他們的情況。Amicus Curiae能做到的,是從其專業角度協助法庭不偏不倚地闡述法律。他或她只能準備法律上的觀點和理據,但卻遠不能達至由權益受損者申請介入,並有律師代表他們捍衞他們權益的效果。

須知道,受今次案件影響的根本不止於莊豐源本人及莊豐源案後在港誕生累計約20萬名的雙非嬰兒。因《基本法》第 24條第(1)項的寫法,是「在香港特別行政區成立以前或以後在香港出生的中國公民」都是香港永久居民,可能有不少港人的居港權,都因出生時父母並未在港定居,而不知不覺地因釋法而遭剝奪!

自然公義的另一原則,是nemo judex in resua,即任何人都不能在涉及自己利益的爭端中作裁決。本欄上周五便已指出,終院首席法官馬道立,以及另兩名常任法官陳兆愷和李義能否參與審判今次案件,皆有疑問,當中以曾在導致1999年釋法的「吳嘉玲案」(港人內地子女居權案)中代表入境處的馬道立為甚。

雖然不少其他司法區都曾有最高級 法院審判的案件,涉及同一法院過往判決中的法律觀點,但都是相隔數十年甚至上百年,法律、社會標準、價值等都出現不少轉變,而且多數都已非同一班法官。而即使部分法官仍然在席並參與審判 (如美國聯邦最高法院1973年和1989關於墮胎的案件),亦不可能出現或達至實質上重審同一案件(且是已終審的案件),並推翻該案裁決的效果。

之 不過,今次律政司其實就是變相上訴,而要終院做的,就是推翻2001年決定毋須釋法的終審裁決,而且是要憑全國人大常委會解釋或所謂「澄清」其1999年釋法,令到自然公義無法在終院內繼續存活(試問2001年至今本港關於居港權的法律有何轉變過?)。當這種事情真的發生,香港的金融、貿易,以至其他不少建基於可信賴的法治制度的產業,又何以為繼?

一般情況下,當審判有違自然公義,權益受損者理應有權申請將該裁決撤銷。可是,現在此案已達終院階段,再之後就是人大常委會的「解釋」,還有誰人可以為香港看守着看守者?(Quis custodiet ipsos custodes?

事到如今,此案可謂考驗着港人對法治和公義的堅持,能否達至天塌下來都要捍衞(Fiat justitia et ruant coeli)的境界?

許驥: 二 樓 書 店 又 摺 一 間




專 訪 前 紫 羅 蘭 書 局 總 經 理 王 敏

在 美 孚 經 營 了 整 整 10 年 的 紫 羅 蘭 書 局 早 前 結 業 , 並 沒 有 引 起 太 多 關 注 。 或 許 , 一 家 書 店 默 默 地 開 張 , 默 默 地 倒 閉 , 對 香 港 人 來 說 已 是 再 平 常 不 過 的 事 情 。 又 或 許 , 有 沒 有 書 店 對 日 理 萬 機 的 香 港 人 來 說 根 本 也 是 無 所 謂 的 事 情 。 但 對 前 紫 羅 蘭 書 局 總 經 理 王 敏 來 說 , 這 10 年 的 意 義 卻 不 一 般 。

紫 羅 蘭 書 局 誕 生 於 2003 SARS 期 間 , 亦 即 香 港 經 濟 低 迷 的 時 候 。 多 年 來 , 王 敏 目 睹 地 產 霸 權 的 蠶 食 、 電 子 產 品 的 侵 略 、 傳 統 書 業 的 淪 陷 … … 作 為 從 事 圖 書 行 業 20 多 年 的 資 深 人 士 , 王 敏 對 香 港 書 店 業 有 怎 樣 的 觀 察 ? 香 港 書 店 業 的 前 景 如 何 ? 像 誠 品 這 樣 的 書 店 業 巨 頭 來 港 駐 紮 , 究 竟 是 好 事 還 是 壞 事 ? 這 些 問 題 , 都 可 以 從 10 年 前 說 起 … …

書 零 售 市 場 小 到 無 可 爭 奪

在 旺 角 西 洋 菜 南 街 的 茶 餐 廳 見 到 王 敏 。 這 家 著 名 茶 餐 廳 的 分 店 , 也 面 臨 和 紫 羅 蘭 書 局 一 樣 的 局 面 : 租 金 上 調 , 經 營 困 難 , 不 久 即 將 停 業 。 王 敏 那 幾 天 也 是 如 此 , 忙 於 紫 羅 蘭 書 局 的 最 後 清 理 工 作 , 難 得 有 時 間 可 以 出 來 接 受 採 訪 。

本 身 也 是 詩 人 的 王 敏 , 身 上 散 發 不 太 一 樣 的 氣 質 。 其 實 , 凡 是 在 香 港 做 書 店 的 人 , 好 似 都 不 太 像 刻 板 印 象 中 的 香 港 人 。 他 們 的 思 維 活 躍 又 節 奏 緩 慢 , 不 求 富 貴 又 豁 達 樂 天 , 好 像 總 是 跟 不 上 這 座 城 市 的 節 奏 , 而 構 成 這 座 城 市 一 道 獨 特 的 風 景 。 1971 年 出 生 於 湖 北 的 王 敏 , 1986 年 來 港 , 18 歲 踏 入 圖 書 行 業 。

剛 開 始 , 他 在 一 家 圖 書 公 司 從 事 倉 務 工 作 。 他 說 , 那 段 經 歷 給 了 他 不 少 收 穫 。 他 的 任 務 , 是 守 在 倉 庫 內 , 等 待 銷 售 人 員 從 書 店 給 他 打 來 電 話 , 告 訴 他 要 向 書 店 補 什 麼 貨 。 在 從 事 倉 務 工 作 的 一 年 多 時 間 裏 , 王 敏 迅 速 成 長 為 專 業 書 業 人 員 。 他 熟 記 每 個 作 家 , 每 本 書 名 , 每 家 供 貨 商 , 以 及 每 家 供 貨 商 的 不 同 折 扣 。 之 後 , 他 從 電 話 這 頭 走 到 電 話 那 頭 , 成 為 銷 售 人 員 , 跑 遍 了 香 港 和 澳 門 的 所 有 書 店 。

在 長 達 20 多 年 的 書 業 生 涯 中 , 王 敏 幾 乎 在 所 有 的 香 港 書 店 都 工 作 過 。 2003 年 , 紫 羅 蘭 書 局 籌 備 開 業 , 王 敏 入 主 , 擔 任 總 經 理 , 從 零 開 始 佈 置 書 店 。

紫 羅 蘭 10 年 , 早 已 成 為 美 孚 新 居 民 的 集 體 回 憶 。 問 王 敏 為 什 麼 會 選 擇 在 這 時 候 結 業 ? 答 案 其 實 是 可 以 想 見 的 : 租 金 。 但 紫 羅 蘭 面 對 的 問 題 並 不 是 突 然 加 租 , 而 是 業 主 改 變 了 合 約 模 式 , 由 原 來 的 一 年 一 簽 , 改 為 一 月 一 簽 。 這 讓 書 店 陷 入 尷 尬 局 面 , 因 為 如 此 「 靈 活 」 的 租 約 , 令 書 店 無 法 做 任 何 長 遠 的 計 劃 。

談 起 誠 品 在 香 港 開 店 , 是 否 對 本 地 小 書 店 會 形 成 壓 力 。 王 敏 說 , 他 從 來 沒 有 擔 心 過 新 開 業 的 書 店 會 搶 走 生 意 , 因 為 香 港 圖 書 零 售 市 場 已 經 小 到 無 可 爭 奪 了 , 多 開 一 家 書 店 , 只 會 帶 來 多 些 閱 讀 風 氣 , 有 好 處 沒 壞 處 。

作 者 與 讀 者 的 青 黃 不 接

王 敏 認 為 , 書 店 最 應 爭 取 的 市 場 是 中 小 學 校 , 一 者 學 校 自 身 會 購 買 大 量 書 籍 供 學 生 作 課 外 閱 讀 , 二 者 學 校 是 培 養 讀 者 的 地 方 ─ ─ 也 就 是 培 養 書 店 顧 客 的 地 方 。 所 以 , 10 年 來 王 敏 都 不 遺 餘 力 地 開 拓 學 校 市 場 。 不 過 , 在 這 個 過 程 中 他 也 觀 察 到 書 店 同 時 承 受 來 自 作 者 與 讀 者 兩 個 層 面 的 青 黃 不 接 。

來 自 作 者 的 青 黃 不 接 , 指 學 校 一 般 對 老 年 作 者 的 作 品 比 較 感 興 趣 , 而 不 大 願 意 訂 購 青 年 作 者 的 作 品 。 這 並 不 一 定 說 明 青 年 作 者 的 寫 作 水 準 一 定 比 老 年 作 者 低 ( 雖 然 確 實 存 在 參 差 不 齊 的 情 ) , 而 是 說 青 年 作 者 的 作 品 被 研 究 得 不 夠 , 送 到 老 師 手 中 , 老 師 也 未 必 知 道 該 怎 麼 給 學 生 講 解 。 但 是 , 老 年 作 者 的 作 品 雖 然 受 歡 迎 , 他 們 又 不 見 得 仍 不 斷 有 新 作 問 世 , 對 書 店 來 說 也 是 尷 尬 的 。

來 自 讀 者 的 青 黃 不 接 , 主 要 體 現 在 電 子 產 品 上 。 紫 羅 蘭 的 10 年 , 恰 是 電 子 書 、 智 能 手 機 、 平 板 電 腦 等 電 子 產 品 開 始 風 行 的 10 年 。 王 敏 目 睹 愈 來 愈 多 新 一 代 的 讀 者 , 漸 漸 放 棄 紙 質 書 閱 讀 方 式 , 也 放 棄 逛 書 店 的 好 習 慣 。

書 店 剛 剛 開 業 的 時 候 , 因 為 正 好 是 SARS 期 間 , 經 營 很 困 難 。 把 王 敏 算 在 內 , 當 時 書 店 總 共 只 有 3 名 員 工 。 直 到 次 年 參 加 書 展 , 也 是 3 個 人 包 攬 所 有 工 作 。

說 起 書 展 , 王 敏 也 有 一 肚 子 話 , 因 為 他 說 , 書 展 乃 是 香 港 書 業 的 「 風 向 標 」 。 作 為 多 年 參 加 書 展 的 展 商 , 王 敏 有 很 多 經 驗 。 他 說 , 這 幾 年 參 加 香 港 書 展 , 其 實 大 都 賺 不 到 錢 , 能 夠 「 打 個 和 」 而 已 。 前 幾 年 , 因 為 書 展 攤 位 有 所 優 惠 , 書 店 稍 能 盈 利 , 但 貿 發 局 時 不 時 會 想 出 點 「 趣 招 」 。 王 敏 說 , 比 如 去 年 貿 發 局 就 規 定 展 商 的 圖 書 要 先 運 到 將 軍 澳 的 一 個 倉 庫 , 然 後 再 轉 運 到 灣 仔 會 展 中 心 , 這 些 成 本 最 終 都 要 算 到 展 商 頭 上 。 而 作 為 展 商 , 又 只 能 無 可 奈 何 地 接 受 。

今 年 書 展 , 我 們 不 會 再 看 到 紫 羅 蘭 書 局 了 。

旺 角 新 書 店

但 令 人 欣 慰 的 是 , 無 論 從 事 圖 書 行 業 有 多 辛 苦 , 王 敏 卻 從 來 沒 有 想 過 要 放 棄 。 他 說 , 書 店 結 業 之 後 , 紫 羅 蘭 成 為 「 掀 過 去 的 一 頁 」 。 而 他 的 計 劃 是 , 於 不 久 的 將 來 , 和 三 五 好 友 , 在 旺 角 西 洋 菜 南 街 再 開 一 家 新 的 書 店 。

王 敏 說 , 旺 角 是 香 港 最 具 書 店 傳 統 的 兩 個 地 方 之 一 ( 另 一 個 是 灣 仔 ) , 也 是 二 樓 書 店 林 立 的 所 在 。 曾 經 , 紫 羅 蘭 書 局 在 旺 角 也 開 過 一 家 小 小 的 分 店 , 搞 了 很 多 文 化 活 動 , 尤 其 是 詩 歌 朗 誦 會 , 讓 商 業 氣 息 濃 重 的 旺 角 , 增 添 了 詩 意 , 名 噪 一 時 。 但 最 終 因 為 搞 笑 的 原 因 , 紫 羅 蘭 旺 角 店 只 開 了 一 年 半 便 結 業 , 被 稱 作 「 一 朵 代 罪 的 紫 羅 蘭 」 。 或 許 , 王 敏 對 旺 角 還 是 有 種 情 意 結 吧 , 總 覺 得 要 在 旺 角 開 書 店 , 才 算 是 在 香 港 開 書 店 ? 沒 有 人 都 樂 見 旺 角 誕 生 一 家 新 書 店 。

結 束 參 訪 , 和 王 敏 登 上 地 鐵 , 他 在 美 孚 站 下 車 , 去 完 成 他 最 後 的 工 作 。 王 敏 說 , 在 這 個 時 代 , 賣 書 就 不 要 想 發 財 。 而 旺 角 , 不 久 之 後 , 想 必 是 他 新 的 書 店 生 命 的 開 始 。 如 此 想 來 , 看 他 遠 去 的 背 影 , 彷 彿 又 不 那 麼 感 傷 起 來 … …

more ﹕ 內 地 80 後 書 店 狂 人 出 書 「 保 衛 書 店 」

王 敏 說 香 港 年 輕 人 愛 逛 書 店 的 愈 來 愈 少 , 可 是 在 內 地 , 愛 逛 書 店 的 年 輕 人 卻 呈 現 愈 來 愈 多 的 趨 勢 , 並 成 為 一 種 新 風 尚 。 無 論 周 末 休 閒 、 打 發 時 間 、 情 人 約 會 , 甚 至 農 民 工 午 飯 後 的 休 息 時 間 , 都 有 人 會 選 擇 在 書 店 度 過 。

內 地 80 後 專 欄 作 家 雅 倩 , 現 就 讀 於 上 海 社 會 科 學 院 文 學 研 究 所 。 她 是 個 名 副 其 實 的 「 書 店 狂 人 」 , 多 年 來 跑 過 書 店 無 數 , 立 志 走 遍 全 世 界 的 書 店 。 在 北 京 讀 大 學 時 , 也 曾 在 當 地 的 書 店 打 過 工 。 最 近 , 她 出 版 了 新 書 《 中 國 獨 立 書 店 漫 遊 指 南 》 ( 金 城 ) 。 在 這 本 書 中 , 雅 倩 介 紹 了 內 地 86 家 書 店 ( 不 含 分 店 ) , 並 在 書 中 附 送 一 張 明 信 片 , 上 書 : 「 保 衛 書 店 , 守 護 夢 想 。 」

為 什 麼 要 「 保 衛 」 書 店 ? 因 為 內 地 的 書 店 生 存 狀 , 以 及 人 們 的 閱 讀 習 慣 也 不 盡 如 人 意 。 雅 倩 說 : 「 用 保 衛 這 個 詞 也 是 為 了 引 起 大 家 更 多 的 關 注 和 重 視 , 確 實 有 不 少 身 邊 的 書 店 在 逐 漸 消 失 中 , 不 過 也 有 很 多 新 書 店 在 誕 生 。 所 以 , 需 要 保 衛 的 大 概 就 是 我 們 對 於 書 籍 , 對 於 實 體 書 店 所 獨 有 的 精 神 氣 質 的 一 種 守 護 。 」

今 年 年 底 , 雅 倩 準 備 再 出 版 該 書 的 修 訂 本 , 將 港 澳 台 的 書 店 也 收 錄 其 中 。 不 知 道 在 作 者 眼 中 , 香 港 書 店 會 呈 現 出 怎 樣 一 種 風 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