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2年11月30日星期五

明報社評: 中策組新政備受猜疑 是新政府處境的縮影




近期,中央政策組一些新做法,引起關注和討論,有批評更質疑中策組在新任首席顧問邵善波領導下,推行新政的動機和目的。從事態性質和發展看來,中策組目前的處境,是特首梁振英個人誠信受質疑、公眾對他信任度不高的縮影。新政府銳進求變,完全可以理解,事實上,政策措施不可能一成不變,需要改變就要變;不過,梁班子面對的社會氛圍較特別,改革若一意孤行,罔顧社會觀感和承受力,效果可能適得其反。中策組的處境,最能夠說明這種情況

中策組變革  應提理據服眾

中策組最新一項惹質疑做法,是收回研究資助局(下稱研資局)對公共政策研究和策略性公共政策研究的審批權,涉及的2000萬元經費,明年起由中策組調撥,對全年開支只有約8500萬元的中策組而言,這筆資源從體積上會使他們如虎添翼。

關於公共政策研究,源於以往研資局撥款給各高等院校、學者做的研究報告,多以在國際學報發表為目的,學術意味濃烈,與本港現實脫節。2005年,時任特首的董建華在他最後一份施政報告,提出在高等院校推動公共政策研究的措施,由中策組管理,中策組透過研資局推行研究計劃,補充與本港切身事務、議題研究不足。到2008/09年度,有關2000萬元經費,中策組調撥1000萬元成立「策略性公共政策研究」,鼓勵研究人員進行年期較長及特定議題的研究,則是這個計劃的進一步發展了。

公共政策研究本來就由中策組管理,理論上它有權改變管理方式,不過,轉變之後,研究計劃原本帶有的學術色彩會否受到影響,備受關注。研資局按中策組開列的研究範疇,收集研究建議書,在評審時,研資局採用學者評審機制,邀請在相關學科領域獲公認為專家的本港和海外人士擔任評審員。因此,研資局的學者評審機制,較能體現中立原則和專業功能,人們對審批不受政治影響較有信心。

邵善波以回應社會急劇環境轉變為由,收回研究計劃的審批權,日後研究項目,除了高等院校學者之外,「智庫」組織也可以參與,改變了原來做法,為什麼和是否需要擴大研究隊伍,邵善波要進一步解釋。

至於中策組收回審批權之後,研資局的中立和專業評審機制,將不會再存在,屆時中策組內,可能出現1人審批的情況,是否恰當,值得關注。我們認為,擴大參與和1人評審,使研究成果的公信力,從一開始就變得不確定,這是中策組需要有所交代的。

近期邵善波就中策組職能和工作變動的解說,使人看到一個不隱瞞觀點、充滿鬥爭意識的首席顧問,與前任首席顧問劉兆佳的取態溫和比較,大不相同。這樣點出邵善波與劉兆佳的不同,並無褒貶之意,只是以卲善波一貫表現出來的清晰明確政治取態,使人猜測他是否藉着掌控更多資源,做一些政治工作,若日後中策組政治掛帥,會否拖累政府施政,值得觀察。

另外,中策組全職顧問高靜芝統籌公職人事任命,政務司長林鄭月娥雖然一再表示,高靜芝只會給予意見,並無審批權。不過,特首辦發給各政策局的電郵,要求確認人事任命建議前,要先徵詢高靜芝,又提醒由特首委任的人,需要在任期前3個月作任命,預留足夠時間徵詢高靜芝。特首這樣三令五申,高靜芝就公職人事任命,表面上止於提意見,實際影響力卻不言而喻。較早前,邵善波到立法會解畫,就高靜芝的工作,他不僅未能提供有使人信服的理據,反而與議員火併,這一幕,讓人感受到權力在張牙舞爪,而非心平氣和地說理。

邵善波應收斂  避免反彈對抗

梁振英當選特首,領導政府,他要實踐理念,落實政綱,當然會有轉變,若他蕭規曹隨,不思進取,不謀變革,反而不正常。新政府、新政策,新作風是常態,不過,凡是變革,都會觸動既得利益,惹來反彈也很正常,所以,推動變革時,不能只以為新政策天下無敵就強推,不理會社會的承受力,只會遇到更大反彈。

特別是梁振英個人的特定因素,他的寓所僭建事件還未完全澄清,使他在市民心目中,信任程度較低;另外,梁振英當選特首,加深了「西環治港」的疑慮,特別是民主派以放大鏡檢視他,稍有風吹草動,就與中聯辦干預聯繫起來。中策組職能和工作的轉變,被一些人解讀為「中宣部」、「中組部」,這些說法雖無根據,但是梁振英因素,加上邵善波的大情大性表演,人們起碼看到梁振英欲透過中策組,強化人事任命權力和加強控制。中策組轉變惹來的質疑和批評,很大程度與此有關。

目前的情況,梁振英或中策組可以做的也不多。梁振英首要為他的寓所僭建事件畫上句號,不要再讓這件事消耗他的誠信和能量,不徹底解決僭建問題,梁振英無論多努力,都只會事倍功半;另外是透過具體施政,爭取市民認同。至於邵善波要改變中策組,基於疑中留情,現在不適宜說他有什麼隱蔽議程和居心,不過,他的作風確實「很難頂」,作為部長級官員,他或許要收斂一下,否則,無論他多努力,只會招來更多反彈和對抗。
 

楊懷康: 第二個權力核心

高靜芝進駐中央政策組、主責人事任命,引發第二個權力核心的「猜想」,弔詭也。此舉若然果如「猜想」所指,乃在各個法定組織、諮詢委員會以至政策局安插數達三千個梁粉,要麼那便是高估了梁粉的數目,再不然便是高估了梁粉的本事。
試想想,若然梁粉人強馬壯、人才鼎盛,梁振英政府又豈致一起步即有那麼多局長「唔得掂」頻頻出事?不管「梁」才難覓是因為唐營人馬忠貞不二,抑或是梁振英誠信破產,賢能之士敬而遠之,以致二、三流腳色,甚至底子不大清楚的人亦要用上;落筆打三更、陷入進退維谷的困境,又還何來本事建立第二個權力核心?

徒令人眼寃的空殼

君不見陷入國教困局的林鄭月娥不又愴然淚下:「如果我都離棄梁振英政府,如果我都跳船,那麼我是對不起香港市民。」即使梁振英果有建立第二個權力核心之意,亦得有料之人充實核心方能有效行使權力吧?否則空殼一個則徒令人眼寃而已。

這般說法的大前提,是梁振英確有誠意延攬達人良才幹一番實事。然而觀乎為他賣命的邵善波、陳茂波、吳克儉……以至羅范椒芬,他又哪裡像是古人說的選賢與能?當然,人才欠奉,也不表示他便沒有在現存架構之外,建立第二個權力核心之意。事實上他極有這個需要。

林鄭月娥說過了,梁振英的誠信備受質疑。即位當天便好幾十萬人上街要他下台,以這樣的民望,未來五年,漫漫長路,總不成像邵善波所言,一直捱打吧。職是之故,不管是為了保住現今的寶座,或是在一七年尋求連任,他都有需要用一切辦法——包括建立第二個權力核心——提升民望。

要而言之,提升民望,兩道板斧而已:要麼便派糖,要麼便做出政績,讓七百萬人的生活一天天好起來。庫房裡有的是公帑,大有條件派糖,不這樣做才怪呢。事實上他一上任什麼長者交通優惠、長者特惠金、長者電梯……不便紛紛出籠了嗎?

一直捱打

政績可是另一回事了。要做出惠及社會上每一個階層、令人人都感受到好處的政策,要克服的困難,說多大有多大。即以抑壓樓價而言,不要以為樓價下跌便人人歡笑了。起碼那一百二十多萬業主便不見得會高興了。辣招頻出,物業交投淡靜,那四萬名地產經紀又會高興麼?

然而不管推行真正惠民的政策來得有多困難,也不管「梁才」如何難求,他也不得推出這種、那種政策以求建立民望。可是沒有人才,構思又焉能妥貼?政策先天欠妥,更找二、三流的腳色掛帥印推行,效果如何,相信也無需鄙人多費唇舌了。
政策思慮不周、所託非人以致事故頻生,可以說是梁振英上任五個月的縮影了。白表居屋計劃、國民教育固然是這麼的一回事,找邵善波出掌中策組同樣是這麼的一回事。這麼一來,整個政府又焉能不一直捱打?政府捱打,十八萬公務員的士氣如何,可以想見。公務員整體士氣低落,打擊服務質素,整體民望又焉能不滑坡?

四級統治者

標榜有為進取的政府落得如斯境地,不禁讓我想起了《道德經》的十七章來。按林語堂先生的解讀,這一章的主題是給執權統治者來個評級,老子定下的級別是這樣的:

「太上,不知有之。」——最卓越的 A級統治者,人民不是當佢冇到,或是山高皇帝遠、帝力於我何有哉?而是根本意識不到其存在。

「其次,親而譽之。」次一等的 B級統治者,是像張默生先生所言,「加恩德於民」,為人民愛戴嘉譽,有點兒像打着龍獅旗的港英政府——香港人暱稱英女皇為「契媽」;過渡夜,維港兩岸汽車響號揮別查理士王子及老友記般的末代港督肥彭。到了今天,龍獅旗比殖民地年代更為普遍,香港人對港英的感情如何,也不用說了。

「其次,畏之。」再次一等的 C級統治者就像戒嚴時期台灣的老總統,那個時候誰不畏懼他三分?

「其次,侮之。」完全不合格的 D級統治者為人民鄙視,不是掟蕉便是拉布加以侮辱。那到底像是什麼地方的統治者,大家也心中有數了。

ABCD的四級分類,頂級的只能往神話故事裡去尋了。一旦伊利沙伯二世百年歸老,恐怕 B級的政府亦將成為歷史陳跡。三權制衡,在資訊時代執權者儘管還是會作惡,要人們真的害怕畏懼嗎,有難度。故此當今之世,人民大都視執權者為「不可少之惡」( a necessary evil);妥協共存,當然說不上「親而譽之」了。至於不及格的 D級政府嗎,那是「特殊材料」打造出來的。

百姓皆謂我自然

是什麼的「特殊材料」?老子這樣說:「信不足焉,有不信焉。」張默生先生這樣解說:「在上的誠信不足,所以人民自然不能信仰他。」各位,你說這像不像梁振英政府施政癱瘓的癥結?嘴巴說全心全意服務市民,找來做事的卻是邵善波、吳克儉、張炳良、高靜芝……般的貨色,那又像是言行一致麼?人民不信任你,但又莫奈之何,除了鄙視不屑,七百萬人又還做得什麼?

老子不只斷症,更作出有益、有建設性的忠告:「悠兮其貴言。」張默生這樣解說:「不要多事更張、不要亂發命令,使人民得以安居樂業。」即是不要一天到晚干預這個、干預那個。

抑制干預所為者何?騰出空間讓人民發揮幹勁創意。人們有廣闊空間多所發揮,「功成事遂,百姓皆謂我自然。」——人民知道命運在我手,弄出成果,一切榮耀歸於自己,那個喜樂又豈是執權者所能賜予的?

事實上這不正也是「積極不干預」的要義嗎?不要以為積極不干預執權者便繑起雙手,什麼都不用做。非也。即使不「多事更張」,社會上可有這種、那種利益壓力團體要利用政府的權勢為他們效力;不費一番氣力難以制止這些「尋租」行為。故此積極不干預非但要有識見,更要有勇氣和承擔。

即以紅磡隧道而言。從望後鏡看,那當然是再好沒有的交通基建設施。可是當初牽頭的商家既要政府提供財政支持,更要道路交通接駁予與各種方便。面對這些壓力需索,積極不干預又談何容易?最終郭伯偉從土地的使用權、道路網絡收費等各方面捍 衞了納稅人的權益。這樣的積極不干預,極考功夫,二、三流腳色哪有這個本事?

重建誠信乃急中之急

在今日的香港,難以奢望會有另一個郭伯偉或夏鼎基了。起碼在積極不干預的層面,「英國人能,香港人更能」只是兌現無從的豪情壯語而已。擺在眼前的事實是,七百萬人對梁振英政府「有不信焉」,那麼與其一天到晚「一項政策成熟即推出一項」,更又要成立第二個權力核心以示強政勵治,上上之舉又豈非調校思維,把當前急務——以坦蕩蕩的透明度重建誠信——放在第一位?說到底,為人民鄙視的政府是有為不起來的。

何如自在?

習近平的名言,人權沒有最好,只有更好。當真?

《金融時報》的專欄名家 Lucy Kellaway BBC唱其反調:追求「最好」、「更好」,不是太辛苦了嗎?你追我趕何時了?「啱啱好」( good enough)又豈不更舒適自在嗎?





盧曼思、鄔詠恩: 中策組始祖顧汝德反擊:我無做打手

八九六四前夕,時任港督 衞奕信決定成立中央政策組,先打電話給縱橫商界的經濟顧問顧汝德( Leo Goodstadt),說:「我要你來,我將自己隻『右手』俾你。」 衞奕信的「右手」是他私人秘書 Richard Hoare,還有多個大名——滙豐鄭海泉、太古張永霖、三十出頭的張震遠、左中右各路英雄。顧汝德就此出任中策組首席顧問至九七回歸。

廿三年後,中策組變質成僭建特首梁振英的粉絲俱樂部,揸旗的邵善波八十年代已是梁振英向左走政壇拍檔,上週他大呼「中策組由顧汝德年代已非政治中立」企圖甩身。

顧汝德剛從祖家愛爾蘭回港出任香港大學訪問學者,接受本刊專訪反擊邵善波言論不公道:「我唔識邵善波,佢無可能知道我在中策組做過乜,唔好靠估。
「話我做港英打手?我無委任港督班粉絲入中策組、無搞過公務員、無做民意調查、又無做過公關。

「話我係英國特務?都係九七後先有人講,我話你知——絕對、絕對唔係。」說到此,語氣溫文滿口貴族音的顧汝德,突然激動。

由外到內,顧汝德都跟邵善波南轅北轍。外號「魔僧」的顧汝德瘦削高䠷,政壇中人形容他老僧入定般的談吐背後深藏不露,不像邵善波口出狂言。七十三歲的顧汝德九七後經常愛爾蘭香港兩邊走,在老家都柏林大學執教,又曾效力電盈和金管局,目前在港大研究香港貧富懸殊。

邵善波領導中策組只有五個月便將之變成「組織部」和「中宣部」,顧汝德也有留意:「邵善波都係服務佢個『客』,中策組變,係因為個『客』需求唔同咗。」顧汝德所指的「客」包括三人:行政長官、政務司長、財政司長。中策組當年成立,就是專為這三人直接提供解決問題方案,再下令公務員執行。

顧汝德記得,他從前的三大客戶並無要求他翻天覆地改革體制,「我們從無打算整頓公務員、沒寫過批判政府部門的報告。除了一次,翟克誠(時任財政司)收到商界投訴政府預測的 GDP唔準確,叫我搵原因。」

但公務員還是對中策組有戒心,「他們以為我要拗手瓜,為咗唔想增加嫌隙,我從來唔會指令官員做嘢、平日亦唔會有直接溝通。」他最記得建議成立金管局時,公務員很大反彈,質疑為何要用比公務員更高的人工請金融專才,「連任志剛初時都唔信我支持佢。」不同崗位的公務員,對中策組這神秘組織都築起圍牆。但中策組不能與公務員割裂,否則收不到風,顧汝德想到一條好橋:「寫施政報告前,我請一班年輕 AO去部門問意見。」顧說,他和手下不親自出馬就為避嫌,鼓勵官員沒芥蒂講真話。

梁振英上場指令中策組全職顧問高靜芝,介入審批各部門人事任命,顧汝德拐個彎說:「講到尾,都係個『客』有咁要求。當年我唔會埋公務員身。
「而中策組成員,亦唔會係港督嘅粉絲。」

無港督粉絲

顧汝德說, 衞奕信選他做中策組阿頭(職級屬當時 D8)因他人脈廣,開設的顧問公司客戶包括恒生利國偉等巨賈。加上他曾任《遠東經濟評論》副總編輯、《 Euromoney》駐港特派員。

「 衞奕信對中策組人選有個要求:識得用實際方法解決問題。」顧汝德憶述,時任布政司霍德收到 衞奕信柯打,即找上兩大英資巨頭滙豐和太古的大班:「我要借調你手下最強的人來一、兩年。」就此,鄭海泉和張永霖每月繼續由滙豐和太古出糧(公帑負擔他們部分人工),身上卻多了一個屬 D3級別的中策組全職顧問銜頭。張永霖向本刊回憶,最難忘是六四後到新華社,與副社長喬宗淮商討營救在北京的李卓人。

中策組網羅的商界精英還包括:香港電話阮紀棠、恒生黃建群,還有今天政壇紅人張震遠。張震遠由阮紀棠邀請加入中策組時只有三十五歲,顧汝德記得:「張當時在麥肯錫顧問公司,做過新機場及地鐵等項目,很出色。」坊間有傳張之所以獲中策組羅致,與家族的國民黨背景有關,顧汝德輕輕一句:「這可不是我們考慮的。」張震遠如今變成梁粉,顧沒直接評價:「他很棒,你看他做市建局主席就知。」

當年的非全職顧問又是粒粒巨星:李國能、陳坤耀、馮國經、吳靄儀、陸恭蕙。他們之下又有另一層意見平台:陳婉嫻、李卓人,「我從來唔去見呢班人、亦唔俾任何銜頭,我唔想佢哋覺得自己係幫港英做嘢而有避忌。我的副手會代我見他們。」
要顧汝德親自出馬的,除了政商巨頭,還有中共高幹,是新華社、港澳辦那個級數?「我不能告訴你。」

「民建聯成立,我即刻叫彭定康見佢哋,仲見得早過民主黨。我又叫彭定康俾公務員去北京清華大學讀書,我覺得香港一定要同大陸溝通。話我反共?夠有人話我係共產黨啦,我六十年代已讀《毛語錄》,又研究中國農村經濟。
「我的中策組,有晒全港左中右精英。」

中策組梁粉 style

回歸後中策組做大量民意調查,顧汝德嚴正指:「我在位時一個民調都無做,假設問人是否支持復建居屋,仲加多句可能打擊樓價喎,好無聊。」

董建華和曾蔭權年代、由劉兆佳主政的中策組做得最多民調,曾被質疑問:「李柱銘是否漢奸」、「陳方安生是否忽然民主」、「曾俊華應否下台」(派六千元後)。顧汝德如此評價:「劉兆佳是很出色的學者,但學者通常都不擅長政治政策,因為學術不是解決實際問題。」

中策組的民意調查及專題研究,部分外判予大學智庫進行,其中一間收政府錢的,就是養肥邵善波的一國兩制研究中心。有前官員透露,回歸初期中策組每年獲撥款五千萬元,當中約五分一落入中心。中心工作之一,是每週整理剪報並加入分析評論,再交予中策組首席顧問,稱為「內參」,其他顧問不能輕易取得。

究竟中心在回歸後替中策組做了什麼研究及民調、收了幾多公帑,中心回覆指,內部運作不會公開。負責中策組傳媒查詢的保安局沒有回覆。立法會文件曾零碎指出,中心在○三年替中策組做的單一專題研究,收了一百三十萬元顧問費。今個財政年度中策組獲公帑撥款八千四百萬元營運。

顧汝德說:「我的中策組無外判過任何研究,我有最叻人才、又有唔同界別的人俾意見,唔需要嘥錢搵外人。」顧指,九七前他已將中策組文件運返英國,二○二七年便會解封,到時大眾便知道他領導的中策組真貌。但回歸後香港沒有檔案法,換言之中策組閉門造車,公眾將永遠被蒙在鼓裡。

左王言論惹火

直通北京、與中策組關係密切的一國兩制研究中心,由梁振英及邵善波打骰近廿年。六十三歲的邵善波八十年代起便與梁振英拍住為北京效力,由新華社香港分社副社長毛鈞年引薦出任基本法諮詢委員會副秘書長,是秘書長梁振英的副手。梁振英的黨員疑雲來自這高職,邵善波亦曾被懷疑是黨一分子。

邵善波中學讀九龍華仁書院,是校內風頭躉,既是學生會副會長、又搞校報、練長跑。畢業後赴美威斯康辛大學、後到康奈爾大學研究院,主修工業及勞工關係。他居於洛杉磯時創辦華文書報社,替左傾的《七十年代》雜誌在當地發行,後來自行創辦同樣靠左的《焦點》雜誌。據了解,邵善波在美時活躍華人圈子,估計搭上駐美中國大使,其名字再轉到毛鈞年手上。

六四不單沒有令邵善波轉軚,他的親中地位更鞏固,北京組織一班大孖沙成立一國兩制研究中心,為過渡搶佔輿論陣地,成員包括提拔梁振英的全國政協副主席安子介、東亞李國寶、塑膠大王黃保欣等,由邵善波出任中心總幹事十七年。中心董事現為陳啟宗及張信剛,前年捐款收入多達六百四十萬元。

「回歸初期邵善波無入官場,因要守住中心。」○七年邵善波接替當局長的曾德成入中策組,有傳他是中聯辦屬意。

經常口出狂言的邵善波金句多多,曾說六四已發生多年外界毋須再糾纏平反問題。○三七一後又指「有拳頭不等於有道理」,認為○七年不宜普選特首。心繫家國宣傳片被指洗腦,邵自說自話:「我日日睇纖體廣告,如果可以洗腦,我現在不會有個大肚腩。」

有中策組非全職顧問指,邵善波執掌後運作變得更封閉:「好似反國教咁,八月左右已經開始傾,但係傾完都係咁做(唔撤回),成個中策組連埋非全職顧問,主流意見都係幾親建制,同民意脫節。佢哋好多時都有先入為主嘅想法,唔想政府捱打。」


中策組吃政治飯

邵善波要打,安插一眾梁粉友好加入中策組,其中高靜芝獲授權負責為四百五十個法定組織及諮詢委員會、旗下三千七百名委員「揀蟀」,包括法律改革委員會、房屋委員會、各間大學校董會等重要人事任命以後都要經她審批,她被形容為大太監。

高靜芝中學就讀嘉諾撒聖瑪利書院,六十年代與同學組成全港第一隊女子樂隊 The Mods,又是披頭四香港歌迷會主席。已移居加拿大的老牌影星苗可秀曾是高靜芝的 band友,苗形容:「佢好有領導能力,當時夾 band都係佢做統籌。佢份人就算嬲都係笑住口,好樂觀,我未見過佢皺眉頭。」

六十二歲的高靜芝做過香港電話、地鐵、機管局等大機構,與董建華為鄰同住半山嘉慧園,是董太手袋黨。董○一年成立婦女事務委員會,她即獲委任,之後任主席六年,○八年更加入全國婦聯執委會,即中共的婦女黨支線。高的丈夫盧華煇來自裕興置業家族。

政壇中人形容:「高靜芝最大優點係聽話。」○三年起,高與梁振英同於嶺南大學校董會共事,此後成為梁粉,梁當特首後由她遴選副局長。如今她手握政治任命大旗,卻引來政界揣測:「揀蟀向來都由曾德成的民政事務局,為各部門提供人選背景。依家民政睇完要俾高靜芝再睇,係唔係 CY唔信曾德成?你知曾德成哥哥曾鈺成,選舉時同 CY針鋒相對,曾德成以前個老闆又係唐英年。」

身在日本教書的前中央政策組顧問練乙錚向本刊說:「中策組改動,令我想起四人幫之一的王洪文講過:『我不想吃技術飯,要吃政治飯。』中策組由早年做深入研究,到近年做淺薄民調,都算吃技術飯。現在話要打輿論戰又要干預任命,就係吃政治飯。」

練乙錚分析中策組行政治路的後果:「沒有技術、沒有專才,以後制定政策只考慮政治投機,而非社會實際需要,梁振英要為打政治空翻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