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調顯示,市民對梁振英首份施政報告的滿意度,遠低於董曾兩位前特首的首份報告。也許有人認為這是因為董曾初上任時民望很高,而梁上任以來的民望持續走低的緣故。但若把董曾二人的首份施政報告拿來與梁的報告作比較,我們就會發現報告本身有本質上的差異。
通常在報告的結論部份,會有報告者個人的感性陳述,從這裏可以看到他們的人性特質。
曾蔭權發表的第一份施政報告是2005至2006年的報告。那時儘管中共已露出干預之手,曾蔭權在報告的結論中仍有自己的心聲。他說:「在我過去差不多四十年的公職生涯中,我和全港市民一起,經歷了幾許跌宕起伏,見證了幾許成敗得失。我們和香港一起成長,我們和香港精神同受歷煉。就是這樣,香港人自強不息,用自己的雙手,建立了一個有仁愛、有公義而又不失效率、不失活力的國際都會……此時此刻,我能夠以行政長官的身份發表施政報告,為香港人的福祉籌謀策劃,能夠為香港和國家多作貢獻,這是我有生以來最大的榮耀。我一定不辜負香港廣大市民……證明香港人完全有能力管理好香港。」
董建華在他1997年上任的第一份施政報告的結論中,誠懇地表示:「當我在考慮這一份關係到香港未來發展,關係到香港每一個市民利益的施政報告時,我捫心自問我們的眼光是否足夠廣闊;我們的想法是否腳踏實地;我們的方向是否反映了自由市場經濟的基本要素和穩健理財原則;我們的思考是否已經吸納了市民的心聲;我們對形勢的估計,有沒有報喜不報憂;我們制訂的目標是否在向市民開空頭支票;我們是否穩步執行循序漸進的原則,有秩序地保障了民主的發展;我們是否會注意力過於分散,缺乏了關注的焦點。這些問題,伴隨着施政報告的整個制訂過程,而且,在我未來五年的工作歲月,也一定會時刻常伴左右。」
在梁振英的施政報告中,沒有「同香港一起成長」的回顧,也沒有董建華的種種「捫心自問」。這本來是一個好機會,可以讓他在叫他下台的聲音中,作些檢討,「捫心自問」地訴訴心聲,回應市民對他「呃番嚟做」的質疑,博取市民的同情,或挽回一點民望。但他似乎對民望已全不在意,一心只爭取黨望即可。他在報告的結論中只講他成立眾委員會的必要性,以及重複着中共領導人跟他說的「務實進取,迎難而上」的話,以表示他對領導人的話時刻不忘。從施政報告可以看出他是沒有人性只有黨性的人。
講到施政報告最後部份的心聲,最難忘的是末代港督彭定康1996年的施政報告。他在結論部份,提出希望國際社會未來用一些明確的基準來衡量香港。他提出的部份基準是:香港是否仍然擁有一支精明能幹且能秉承一貫專業精神的公務員隊伍?身居要職的人員是否深得同事及廣大市民的信任?香港的立法會究竟是因應香港市民的期望和特區政府的政策制訂法例,還是在北京的壓力下執行立法的工作?法院是否繼續在不受干預的情況下運作?港粵邊界狀況是否維持不變?人民入境事務處是否繼續實施獨立的過境管制?香港是否仍然享有新聞自由?集會自由是否會受到新的約制?香港在不斷演進的期間,是否會繼續以公平和公開的選舉,選出能夠真正代表民意的立法會議員?在《聯合聲明》、《基本法》訂明的各個範疇內,行政長官是否真正能夠行使自主權?
然後他說:「我感到憂慮的,不是香港的自主權會被北京剝奪,而是這項權利會一點一滴地斷送在香港某些人手裏。」
最後,彭定康拿美國作家傑克.倫敦(Jack London)一首詩來比喻香港:「寧化飛灰,不作浮塵。/寧投熊熊烈火,光盡而滅;/不伴寂寂朽木,默然同腐。/寧為耀目流星,迸發萬丈光芒;/不羨永恒星體,悠悠沉睡終古。」
拿彭督當年那段充滿感性的話來同梁振英的施政報告對比,顯得梁的報告更像中共甚麼大會的「工作報告」,沒有人性只有黨性。報告的對象似乎也不是香港市民,倒像是中共政權。香港的自主權恐怕不是一點一滴,而是會大幅度斷送在狼英手裏了。
香港市民是否能如彭督的最後期望:「前路不管有何挑戰,都不會使這顆流星飛墜,光華從此消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