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2年10月26日星期五

李怡: 中國有未來嗎? 未來有中國嗎?




中國藝術家艾未未問他的十七萬推特粉絲:中國的未來如何?本文題目是其中一人的回答,其實第二句是對問題的反詰,意思是懷疑未來世界沒有中國。

英國雜誌《新政治家》(New Statesman)上周出版一期中文版中國特刊,邀請艾未未擔任客席編輯,在網路免費發行。《新政治家》知道這期特刊會被中國封鎖,因此決定採取一種不同尋常的發行方式:它提供了PDF連結、.torrent文件和磁鏈(BT鏡像)。在香港海外就可循以下連結看到:

http://www.newstatesman.com/sites/default/files/files/AWW%20New%20Statesman.pdf


艾未未在卷首語中強調:「中國的未來是不確定的」,「中國必須認識自身,這對每一個人的任何人生階段都是一項挑戰」。香港置身在一國兩制之中,對大陸的強勢壓境正處於難迎又難拒的尷尬中,中國的未來絕對是我們應該關切的事。

艾未未就中國未來向他的粉絲發問,不同的簡短回答,見諸這本特刊的「人民之聲」一欄,艾未未說:「他們的回覆構建了獨特的城市肖像」。對香港人來說,它不僅是城市肖像,而且是帶給我們對自身處境的思考。

排在第一的推文說:「在中共國還在的時候,中國的未來就像且戰且跌的股市K線圖。她每一次救市回升,都將消耗巨大的社會資源,但管理者的獲利從未停止。最終資源耗盡,所有的價值觀崩塌,連美好的詞彙都將消耗殆盡。人們殘留的動物性是可以就地復活的唯一希望。我們努力尋找個體間的信任吧。」

這是一個宏觀的概括。以「中共國」來描述現狀,簡括的敘述和寄予的微茫希望,值得反覆尋思。真是難有比這陳述更好了。

落實到具體的社會矛盾,以下是其中兩段推文:

「作為中國社會最主要的矛盾──中國政治現狀與公民需求之間的矛盾在未來將更加激化。中國社會將不再會單純停留在改革層面,單純的改革或漸進的改革已經不能從僵化腐朽的體制中誕生。相信在廣大民眾的推動下,未來政治革命將會是必然的。」

「在俺授權嬸組閣(不知何意?大約是人民授權組閣的意思)之前未來中國,即『諸葛罵死王朗』中的一句:『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狼心狗行之輩,滾滾當朝;奴顏婢膝之徒,紛紛秉政。』」

對中國未來有指望嗎?推友這麼說:

63年來,中國共產黨一件好事沒幹(也許有人會以改革開放反駁,但那只是幾十年劫難後不得已的自救措施而已)。它深刻地蹂躪了中國,損害了每一個中國人。如果它能夠優雅地、以對國家和人民最小傷害的方式退出中國政治舞台,那我們還是要感謝它。但我有甚麼理由作這樣的指望呢?」


「我認為中國不會有好的未來,不管經濟還是自然環境。從1949年之後發生這麼多悲慘的事情,如果讓中國再得到一個好未來。那麼這個世界真的就太不公平了。甚麼時候中國人開始反思自己的錯誤,那時才是中國『好未來』的開始。」


「中國的未來是權力不但不綁架權利,且權力要為權利服務,讓這裏的每一個公民權利最大化,否則中國和未來只是個偽命題。」


除了最絕望的回答:「未來有中國嗎?」之外,也有從個人生存的角度去看中國未來:


「中國的未來跟我沒半毛錢關係!有甚麼樣的人就有甚麼樣的國,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中國的未來?這個問題太大,我一介草民,只想着掙錢養家、將來翻牆移民,中國的事情將與我無關;這個問題又太小,世界這麼多人、地球這麼多風景、生命這麼美好,我幹嘛非要一輩子和中國耗在一起?有那麼多書要讀,那麼多人要認識,那麼多好玩的事情要做。中國,離我遠點。」


回到香港,你說是本土意識抬頭也好,城邦自治也罷,甚而被陳佐洱說成是像病毒一樣蔓延的「港獨」,其實都同上述大陸民眾的想法相似:「中國,離我遠點」。不,是中共國離我們香港遠點,中共國和港共政權想要以權力綁架權利,而港人要守護的,則是權力為權利服務,使每一個市民維持港英時代的權利最大化。我們有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