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3年3月18日星期一

盧斯達: 守護耶路撒冷 不能只靠道德良心




對香港的民主發展何去何從,黎智英先生寫了〈良知的耶路撒冷〉一文,道出他和許多香港人的心情。這篇文章,令人感動,也令人過份感動。那直是呼籲港人接受失敗、準備殉道。文中的人物,包括黎智英自己,固然是香港公民社會的中流砥柱,他們爭取民主的心,固是日月可昭;香港要做良心的耶路撒冷,在萬古長夜、道德淪喪的中國之中,亦是事實描述──但我們忘記了,要守護耶路撒冷,不能只靠良心和神跡,而是要靠一種敢於戰鬥的精神。只靠接受失敗的安然和道德感召,是無法守護這座聖城的。

劉曉波說「我沒有敵人」,中共不會體諒他的達觀,牢門繼續關上;耶穌有敵人,那叫撒旦。到了最後的時刻,上帝會出手將它扔到火湖之中;甘地的非暴力精神,不只靠道德,也靠紀律堅實的不合作運動,對印度市面秩序造成實際麻煩。甘地有敵人,他不一定恨英國人,但他知道在政治上他的敵人就是英國。他就是要打倒英國殖民統治,就是要打破英國人的規則和制度。

慷慨就義,固然令人動容,但也過份省事。香港沒甚麼本錢再安然地失敗的了。當文中的人物真去坐牢了,我們還應該如此平靜、如此屬靈去接受失敗,然後寄望民主的信念種子留給下一代?下一代已經沒有香港了,我們就是最後一代香港人。老一輩人安於失敗,就對得起下一代嗎?失敗的革命,總是在歷史上留下空餘之恨,等待後人繼承那股憤怒。如果後來的人看見今天的香港人像羔羊一樣,安於接受失敗的命運,那是一個認命的垂範,並非後來者的靈感和謬思。

香港所剩無幾,時日已無多。難道我們在這個階段不是應該先去想怎麼奮鬥嗎?難道我們不應該更多地討論技術細節、想想怎麼去入球、怎樣去贏嗎?雖然大局毫不樂觀,但我們不要太多愁善感。香港未死,就去準備她的葬禮。香港就在我們手中,就看我們如何去發揮、去征服。諸位名流,你們是社會的樑柱、是香港的精銳,當你們都在準備失敗,可不是叫香港人未戰先降?佔領中環運動若失敗得那麼理所當然,民心必大受挫損,走入虛無主義年代;香港無法開創常規政治的道路,將為中國最後精銳的殞落。中國的政治前途不會因此照亮,只會繼續奔向絕崖,萬劫不復。


盧斯達  無待堂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