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很多年沒寫新年展望了。元旦日執筆,卻覺得今年可能在多方面有重大變化,因此不嫌「過時」,擇其要者略抒己意。
甲、從去年聖誕至 今年元旦的「街頭活動」看,香港人民內部矛盾不僅激化甚且對抗公開化,這種情勢,固然與特區政府「中國化」(現在不能以「赤化」形容了)有關,而外部勢力
的介入,亦為重要因素;「外部勢力」,既可能來自台灣(如法輪功),但來自深圳河以北,似乎較為明顯。然而,眾所周知,指台灣和內地是「外部」,是政治不 正確。
梁振英政府面對反對派的挑戰,和歷屆(包括回歸前後)政府不同,不再採取「懷柔」策略,改以視民意若無睹亦即對着幹的態度,那從人事 布局和任命以至政策推行上,清楚展示;而由親政府組織組織民眾上街與反政府力量「比拚」,可說是這種政策的具體化。當局的做法會否收效,即反對力量是否因
此被壓下去,從目前的情況看,不但可能性不大,甚至有凝聚反對派的反作用。不過,親政府的媒介因此有了可以渲染誇大支持建制聲勢浩大的原材料,令傳媒上的 香港更混亂更分化。
試行多年的懷柔政策,結果是反對勢力日益壯大,揆其原因,是反對派基本上不必為反建制付出任何機會成本有以致之;如今執 政者改變策略,恐怕會導致人身衝撞、集體打鬥以至最終「血濺街頭」,若真的出現這種情況,香港的政改進程無可避免會受延宕,而反建制組織和個人,難免要付
出一定的機會成本,這肯定會激起反對派的怒潮,令街頭對峙對抗活動趨於激烈;但另一方面,有不願付代價的人退出這類群眾活動,以受過百多年殖民教育的香港 人的識見與胸襟,幾可肯定。
在無法說服反對派放棄「倒梁」活動之下,梁振英政府的做法,有其理由;但它有否考慮這種種驅使支持與反對建制(或梁氏本人)群眾的對立並使之激化的策略,會對香港經濟尤其是金融業帶來什麼負面影響?
筆者對此並無定論,但認為在香港對內地經濟仍可發揮一定積極作用的現在,當局「與民為敵」的手段,恐怕會未見其利先見其害。換句話說,在前海格局未成、羽翼未豐的此刻,對反建制力量當局應以「收買」、拉攏而非正面打擊的手段相對!
中央政府如果為了一位被證實誠信有虧、失信於民、其決策層屬拉雜成軍勉強湊合政體(Kludgeocracy)令相當部分港人不服氣不願受其管治的政治組合而冒上金融中心地位受衝擊之險,豈是務實的智者所應為。
乙、 一九七一年十月,尼克遜總統讓美元與金本位脫鈎,變相宣布一九四四年簽署的布烈頓森林會議議決壽終正寢,國際金融秩序頓時陷入亂局,當年的美國財長康諾利
(J. Connally)面對「友邦」的質詢,無詞以對,只能賭氣地說:「美元確是我們的,但它帶給你們的難題,只有你們自己能解決。」
事 實顯示,美元帶給各國的困擾不易甚且可說無法解決,美元與黃金斷絕關係後,國際金融無寧日,這四十多年來,經濟專才與政客不知合製了多少「法寶」,希望
「無錨貨幣」(張五常語)能有規律地根據本身的經濟條件自由浮動,可惜事與願違,這印證了凱恩斯一九一九年在《和平的經濟歸結》(The Economic Consequences
of the Peace)的「預言」,了解降低貨幣價值(debase the currency)對經濟破壞性的人,可說百萬中無一!
對凱恩斯那個時代的人,他這句話是正確的;惟近百年來經濟學的普及,知道缺乏實質後 盾的紙幣對經濟禍害無窮的人,真是路人皆是。按照常理,在這種情形下,各國政府應該盡力避免貨幣「降值」(debasement)才對,以這樣做對經濟發
展有利,然而,那是「長期有利短期不利」,這即是說,它有「先苦後甜」效應;如果各國都行此法,意味世界捱過一段或長或短的經濟嚴冬後,會慢慢恢復蓬勃生 機,可惜各國各有盤算,尤其是絕大多數國家的政府必須對短視的選民負責,因此大都知而不行,一九九五年開始擔任盧森堡首相的容加(J-C.
Juncker)說得好:「我們不是不知道該怎樣做,我們只是不知道這樣做後如何才能獲得連任」。
正因為心存選票,大部分國家都不願採取 「先苦後甜」的經濟(貨幣及財政)政策,世上唯一這樣做並且堅持了二十多年的日本,為此付出了重大政治代價──自從一九八九年的宇野宗佑到現在的安倍晉
三,短短二十四年,換了十七位首相──到了去年底大選,主張徹底改變這種政策(見十一月二十八日本欄)的自民黨,終於贏得選舉。它不願重蹈「前朝」覆轍, 必然大力整頓中央銀行並行重燃通脹「先甜」也許(有人說肯定)「後苦」的政策。
安倍上台只有幾天,日圓滙價已較去年十二月中旬最高價時跌去 約百分之六,幅度不可謂小,但看來不過是跌勢的開始!一句話,日本政府覺今是而昨非,等於過去尤其是一九八九年以來讓中央銀行絕對獨立,不僅對民生經濟無
助(長期陷入衰退人民收入沒有實質增長),亦對執政黨極為不利(這從期內換了十七屆政府可見),為了救經濟及長期執政(如此才能落實其救國救民的「使 命」),安倍晉三將摒棄那套行之無效或因其他國家不仿效而獨自吃虧的低利率低通縮、令經濟長期在衰退水平徘徊(semi permanent recession)的貨幣政策。為了重新納經濟發展於上升軌,安倍政府以政治手段迫使央行採納配合政府經濟發展「願景」的貨幣政策,已是無可逆轉的趨 勢。換句話說,日本將步美國的後塵,貫徹長期量化寬鬆的政策。
投資者應該注意的是,受美國不負責任的量化寬鬆令美元滙價長期偏弱的影響,眾 多以美國馬首是瞻的國家如英國及歐盟諸國,均走上不同版本的量化寬鬆之路;而據國基會的統計,過去二年(截至二○一二年九月),巴西、智利、哥倫比亞和秘
魯,在國際滙市拋出一共約值一千三百五十億美元的本國貨幣,以求壓低滙價刺激出口……;將於明年離任的英倫銀行總裁金格(M. King),聖誕前夕在「紐約經濟俱樂部」發表講話,除對當前金融形勢表示憂慮之外,尚強調「二○一三年將是各國央行最具挑戰性的一年,因為各國將為壓低
本國貨幣滙價展開一場競賽!」
上世紀三十年代的世界經濟蕭條原因是各國為求自保紛紛徵收關稅而起,這點慘痛教訓,經濟專家和政客都非常清 楚,那促使各國領袖為「金融海嘯」而於○八年九月召開的會議上,達成「不走三十年代回頭路」的決議,那意味各國有決心繼續採行自由貿易政策。事實是,自由
貿易真的大體上並未變質(這樣那樣的糾紛是不能避免的),但貨幣滙價貶值國不甘後人,你貶我又貶,便有媲美關稅壁壘的「損人利己」效應──只是國國貶值, 「損人」與「利己」互相抵銷,結果世界大亂、國國落空。
貶值的因是量化寬鬆,而這等於開動印鈔機增加貨幣發行量,八、九十年代的過來人都知 道,鈔票(和信貸)供應比實物多,在自由市場,後者價格只有上升一途,這便是所謂「通貨膨脹」;在這種情況下,相對央行隨印隨有的紙幣,今年應作什麼投資
才能「保值」(保持貨幣購買力),筆者的首選還是黃金。十二月盎斯金價跌破千七美元(下同)的心理關口,令筆者想起二○一一年十二月金價從二日的一千七百 四十六元,跌至二十九日的一千五百四十六元(但二○一二年二月二十八日金價已攀升至一千七百八十四元)。十二月似乎是金價下挫令淡友有機會補倉的月份!
雖 然如此,自從金價於○九年二月二十一日向上突破一千美元以來,迄去年底最後一個成交日,美元金價仍升百分之六十七(以今年二月期貨價計升幅達百分之七十
五)、歐羅價升百分之六十、日圓價升百分之五十,而最強勢貨幣澳元價亦升百分之二強。簡單的數據說明,在世界各國央行競印紙幣令其購買力日益萎縮之際,和 各國央行「默默地」增加黃金儲備一樣,有餘資的投資者在投資組合中增加黃金的比重,絕非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