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七一遊行後發生堵路抗議,在這裏發表過〈告別卡拉OK式請願〉一文(2011‧07‧03),所謂「卡拉OK式抗爭」,取材自劉細良的《卡拉OK政治論》,指那種上上街、叫叫口號、拉拉banner,發泄一輪便感覺良好的抗爭模式。當時我的觀察是經歷天星、皇后、反高鐵抗爭後,愈來愈多人不滿所謂的「卡拉OK式抗爭」模式。相對於此,堵路、佔領、包圍、絕食等,幾年間這些升級的抗爭此起彼落,反映愈來愈多市民對於香港的政治現況不耐煩。
2012年,大家最記得的抗爭肯定是反國教科運動。反國教科運動結合了遊行、集會、絕食、佔領等行動,迫使政府作出讓步,把課程擱置。「你不讓步,我不離開」的抗爭模式,雖然不是萬試萬靈,但事實證明那對於特區的壓力遠比「卡拉OK式抗爭」大。
2013年元旦大遊行有兩個主要隊伍,一邊是民陣發起的,另一邊是由人民力量、社民連、新民主同盟和多個小型團體組成的「民主倒梁力量」發起的。兩路人馬都聲言會有人「留守」——民陣在政總、倒梁在上亞厘畢道(禮賓府)。當日下午我在民陣隊伍。
到了政總,留下的人不多,約只有2000人以下,大會安排不同團體演講,不過印象中沒有提出留守的號召。其實所謂留守,其實是幾十名保衛香港聯盟成員紮營。這規模的留守,對政府沒有造成壓力。
游擊式遊行
民主倒梁力量到達蘭桂坊之前的遊行過程,我只能從不同媒體整理出一個說法。根據不反對通知書,倒梁行動由中央圖書館遊行至上亞厘畢道。當隊伍到達上亞厘畢道,他們要求遊行至禮賓府正門,但在場警察不容許,他們請示上級後,一個多小時仍未回覆,令在場的遊行人士不滿。
結果,大會宣布遊行結束,改為「民主自由行」,主辦單位收起旗幡,電視新聞不停重播「遊行人士攔截的士,大罵車上司機乘客」的場面就在這時發生。據參與遊行的朋友所講,其他遊行人士有勸阻他們,不過已經足夠被電視台「無限loop」。
其後,遊行隊伍流竄到蘭桂坊,打算再向上亞厘畢道進發,那當然又是被警察攔住。我在這時候加入隊伍,當時隊伍人數已經由本來的過千跌至幾百。那時候,遊行隊伍可說是已經無計可施,因為上禮賓府的路又窄又斜,警察在封鎖了所有上山的路口,遊行隊伍根本不可能突破。
那時候,傳來十多名V煞佔據畢打街及德輔道交界的消息,於是大隊便前往聲援。到了那裏,警察在路口把所有遊行人士包圍在畢打街。對峙一段時間後,遊行人士以游擊形式轉到長江中心外。就在這時,長毛一人留守馬路,直至被捕為止。
在前往長江中心期間,曾建成(阿牛)、譚得志(快必)等人突然被捕,部分遊行人士試圖阻礙載着他們的警車離開,但被拉走,部分人士被捕。最後,匯豐總行那一段皇后大道中只剩下零散的示威者,最後散去。
整個過程,基本上是和平得不得了,在阿牛被捕前,遊行人士和警察全無肢體衝突,警察也沒有拿過胡椒噴霧出來。可是警務處發言人公開「強烈譴責有關人士作出不負責任及破壞法紀的行為」。整件事最「破壞法紀」的事,是幾次堵塞馬路。跟預期一樣,電視台不斷播放警方記者會、交通擠塞和那指罵的士司機乘客的場面。
幾點觀察
民主倒梁力量在中環打游擊的6小時,究竟成功與否,實在難說。不過有幾點是值得留意的。
事先聲明,我不是社民連或者人民力量的死忠擁躉。自從社民連分裂之後,社民連和人民力量支持者針鋒相對,今次兩邊組成民主倒梁力量,兩邊支持者竟會在同一隊伍裏遊行,是個很令人鼓舞的畫面。以立法會選舉的得票率計,他們代表着近百分之十五的投票選民。他們組成這個倒梁的聯盟,其動員力不能忽視,這一點應該是梁振英不希望見到的。
這場歷時六七小時的游擊式遊行,起因是隊伍不被容許遊行至禮賓府正門,結果演變成一次迷你版長征。警方堅持不讓遊行人士出現在禮實府正門,相信是因為有人不想見到那個反高鐵運動在禮賓府外集會的歷史場面重現。警察很明白,一旦讓那幾千名倒梁示威者出現在禮賓府正門,要驅散便不容易,於是死也不讓他們上去。
警察的做法的另一個客觀效果,是令遊行隊伍失去目標。因為遊行隊伍堅持要去禮賓府正門,他們四處流竄,隊伍人數會不斷流失,加上警察在多個路口封路,便會對中環的交通造成影響,接着便能夠製造「示威者破壞秩序」的說法(如果有像跟司機對罵的場面就更合警察心意),對於很多保守的香港人來說,堵塞交通跟放炸彈一樣暴力,一樣令他們不安。
所謂堵路是破壞法紀的說法,其實只是觀感問題。很多次大規模遊行,都是遊行市民自行佔據警察規定之外的行車線,令很多車輛動彈不得,為什麼沒有人譴責呢?再者,很多人忘記了,反國教科運動沒有事先申請,在政總外非法地佔據了一個多星期,其間也堵塞了中信中心和政總之間的多條行車線。
如果有一兩千人在花園道坐下不走,而且不斷有人加入,那是很難被抹黑成破壞法紀的。個人觀察是港人好像對沒有申請的集會、突發的示威堵路愈來愈司空見慣,不會覺得是十惡不赦,若有更多具公信力的人物參與,公眾便愈覺得那不是大問題。試想像有一天,當一些更入屋的泛民名人也加入非法集結,堵路人數是三數千人時,那就不是堵路,而是民主運動了。
話說回來,民陣召集人孔令瑜向傳媒說「尊重其他示威者的抗爭方法,但首要不應影響市民,認為佔據馬路的示威者,應公開解釋行動的原因及目的,否則難以令人理解」。這段說話被建制報紙多番引用,出現了「我不殺伯仁」的傳訊效果。回想2011年3月,孔有份帶領的堵路行動中,警察濫用胡椒噴霧,傷及小童,行動目的並不比開宗明義的倒梁清晰。那時候,她大概也不會希望伯仁因她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