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民族的文明和野蠻,其中一個標準,是看他們如何對待動物。
一個民族對動物的態度,也聚焦在他們的元首身上。譬如,克林頓或奧巴馬,進了白宮之後,養的是什麼狗,一定很快就成為花邊新聞。
白宮和首相府的寵物,成為世界歡笑關注的中心。金馬倫搬進唐寧街,宣布收養了一隻流浪貓,命名「拉利」。但拉利不捉老鼠,反而與老鼠玩,首相宣佈把牠解僱,還養着,但從此沒有了「老鼠捕獵官」這個職銜。也就是香港人所說的「搣柴」。「拉利」不再獲得委任了,是一件趣聞。哪一個國家文明,哪些地方野蠻,看看對於官職的委任,或者「搣柴」,是散發出歡笑──也就是近來本地開始模仿講的「正能量」──還是疑懼和怨恨。
「拉利」本來是一隻快樂的小畜牲,牠的「首相府獵鼠官」的職銜,有與沒有,牠一概無所謂,照樣懶洋洋,天天曬太陽。駐守首相府的警察,笑瞇瞇地看着拉利在石階前打滾嬉戲。從拉利的委任,到牠的不再獲委任,反而是國際新聞,在第三世界,誰攀升上去了,誰失了寵被打下來,誰會在乎呢?不一定是一隻畜牲的份量,比第三世界許多人重,畢竟是市場的選擇,這一點,顯示了一個國家強大的文化魅力。
此外,英女皇喜歡狗和馬,這一點誰都知道。有一次,一位隨從偷偷餵牠的小狗喝威士忌,英女皇發現了,把隨從降職。
換了別的什麼「三千年燦爛文化」,像慈什麼太后,這個臣僕一早砍頭了。所以,今天的中國父母,有了錢,還是想把子女送寄宿學校,不是沒有理由。
英女皇是皇家賽鴿會主席,每年英國舉行鴿子長途飛行比賽,英女皇都來主持。
英女皇自作主張,下令替一種叫「哥吉」(Corgi)的小狗,與臘腸狗(Dachshund)雜配,生出來的雜種,兩名相混,取名「多吉」(Dorgi),從此多吉就成為英女皇親自締造的新狗種了。在遠東的殖民地,彭定康也養狗,卻從未曾將「北京狗」(Beijingese)與多吉小犬也配配種。他或許知道,不會成功的,看看香港十五年的人事,就知道了。
陶傑: 洗牌年代
奧巴馬連任就職典禮,氣勢與四年前相比,已有天淵之別。
首先,奧巴馬的演說強項,已經沒有什麼金句。再次把林肯和馬丁路德金搬出來,已是黃台之瓜,食之無味。出席觀禮的都是奧巴馬「粉絲」,而不是「美國民眾」。
因為四年來的奧巴馬政府,導致美國分化。今天有兩個美國,一個是奧巴馬的美國:年輕人、女性、城市知識分子、黑人和墨西哥拉丁裔人。另一個是「非奧巴馬的美國」,代表以上四類以外的幾乎所有其他人。
因此,今年的總統就職典禮,落敗的共和黨對手羅姆尼沒有出席。以往總統就職禮,對家的政黨候選人,雖然輸了,也一定禮貌地到場。今年羅姆尼不見人,並非沒有「君子風度」之簡單,而是一個小小的凶兆,這才是真正的「撕裂」。雖然不是明撕,而是價值觀的暗裂。
就職典禮有五個黑人學生,由紐奧爾良來華盛頓,費用由政府支付。美國政府有一個「彈起計劃」( Upward Bound),鼓勵年輕人不要動不動就輟學,如果有能力,盡量上大學。五個黑人由基層向上爬,讀到大學了。所以「彈起計劃」資助他們的旅費,讓他們出席就職典禮而朝聖。
奧巴馬打出馬丁路德金的旗號,意念是「製造職位,不要戰爭」( Jobs Not Wars)。
馬丁路德金的時代與今日不同。一九六八年美國黑人尚未真正平權,阿拉巴馬州的巴士種族隔離事件席捲全國,馬丁路德金主要是為黑人爭取權益。但為了市場推銷,這位黑人牧師把種族平等之戰蔓延到反對美國出兵越南,企圖爭取年輕白人知識分子的民心。美國大學生當年厭戰,在他們的立場,無可厚非,但尼克遜在中南半島捍
衞的卻是越南,不幸成為下一張倒下的骨牌。
後來,當然是反戰的「校園運動」勝利了。但印支半島陷落,越南、柬埔寨,數以百萬計的人,包括華僑,陷入了悲慘的命運。此之一得,必是彼之一失。當然,如果是美國大兵,無端死了幾萬人,我做父母也會質疑,何必為亞洲人的權益而戰?但問題是,既是如此,這些校園青年和黑人,也不要享用尼克遜和共和黨在世界各地為他們「掠奪」回來的石油。荷李活的知識分子導演,也應該放棄中國和全球市場,因為此等「文化帝國主義」正是共和黨的右翼幾十年來為他們用各種「侵略手段」,或軟或硬,佔奪來的。
奧巴馬的就職演說,重點竟然是美國的同性戀平權婚姻。這個問題講得夠多了,平權就平權,五十個州,州情各不同,加州和麻省先行,中西部的農業大省,不必同步跟上。在無法同性戀婚姻的地方,如果覺得受「迫害」,像梁振英說的「香港年輕人可以出外找工作」,為什麼不可以穿州過省,尋找更自由的天空?
奧巴馬呼籲全國「團結」,但為數眾多的白人基督徒卻認為奧巴馬的政策無法代表他們。「團結」這兩個字,在遠東一些地區瘋狂濫用,早已貶值,像一塊億萬人咀嚼過吐出來的香口膠,堂堂美國總統,把這種垃圾口號撿來再咬嚼一番,又是何苦?
當然,華爾街銀行泡沫經濟造成另一種貧富懸殊,並不公平,但此一泡沫成就於民主黨的克林頓。次按信貸危機,是奧巴馬理念中「人人平等」的房屋大鍋飯主義。財富要用雙手賺取的,房產也是。太多的外來移民,英文也沒說得好,帶着異類的信仰,對自由神像的價值觀並不認同,但一落地就要享有「人人平等」的福利和享受,包括不必給訂金,就有一座房子。
列根時代,信用卡流行,克林頓八年卻造就泡沫的升級,布殊上台剛想收拾,不幸又遇上九一一。美國的泡沫化,民主黨的責任有七成,正如日本侵華,造就一九四九年政權之變,這一點歷史,奧巴馬是不會面對的。
奧巴馬上台,世界處於戰後最不安全的時期。敍利亞之亂、阿爾及利亞人質被屠殺,迫使法國自行出兵非洲馬里,英國表示支援。德國眼看奧巴馬靠不住,也聲稱建軍發展武裝。世界大氣候變了,才有日本安倍晉三謀求修憲,得到國內多數人支持。美國在奧巴馬八年弱下去,或許冰凍三尺,並非奧巴馬一人之錯,但歐洲必須從嬌生慣養的倚賴中醒過來,德國和法國是歐洲的富人,重拾土法戰時的鐵血精神,也不是壞事。
西方文化是否從此走下坡?亨定頓的「文明衝突論」,預示「三大文化板塊」碰擊,西方可能被「邊緣化」。但最重要的指標,就是看中國的財產和中國人的子女向哪一方溜走。很奇怪的現象:中國愈「崛起」,財富和子女的教育愈會向西方「潰逃」。「中國製造」的貨品,在歐美的貨架愈多,中國的合法和非法移民的數目也成正比。
第一任內,奧巴馬用了九牛二虎之力,只推行國民保健,無法激活美國經濟。二○一三年,世界的大洗牌開始。就像三十年代,也是一場洗牌。洗牌的過程必有血腥代價,在此危急存亡的關頭,香港人完全無助,早生二、三十年的,只能有幸在殖民地時代,如果有本事,有一點基礎,儲足彈糧,為自己買張保險,就像一張信用卡傍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