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記起無私抗疫的日子」 謝婉雯捨身10年 兄嘆港人團結不再

【 明 報 專 訊 】 10 年 前 SARS 一 役 令 香 港 受 重 創 ， 失 掉 了 遊 客 ， 失 去 了 經 濟 增 長 ， 損 失 了 300 條 生 命 ， 其 中 更 喪 失 了 「 香 港 女 兒 」 謝 婉 雯 ， 但 700 萬 人 在 疫 難 中 更 顯 團 結 。 10 年 過 去 ， 逆 境 成 為 往 事 ， 城 市 已 經 收 復 失 地 ， 謝 婉 雯 的 哥 哥 回 首 當 年 婉 雯 無 私 犧 牲 凝 聚 民 心 ， 慨 嘆 此 情 不 再 ， 只 盼 港 人 可 在 社 會 紛 擾 中 ， 重 拾 當 年 無 私 抗 疫 的 精 神 。

「 若 我 不 去 ， 誰 去 呢 ？ 」

在 那 個 陰 霾 密 佈 的 春 天 ， SARS 病 毒 無 聲 地 在 香 港 蔓 延 ， 病 人 一 個 接 一 個 倒 下 ， 5 歲 已 立 志 當 醫 生 的 屯 門 醫 院 胸 科 醫 生 謝 婉 雯 卻 不 怕 ， 在 2003 年 3 月 26 日 ， 請 纓 走 進 沒 人 願 靠 近 的 屯 門 醫 院 A5 SARS 病 房 。

「 若 我 不 去 ， 誰 去 呢 ？ 」 當 時 婉 雯 患 癌 的 丈 夫 已 過 身 ， 沒 有 家 庭 負 擔 ， 為 免 雙 親 和 兄 長 憂 心 ， 她 絕 口 不 提 工 作 詳 情 ， 下 班 後 總 是 笑 對 母 親 。 那 時 城 裏 根 本 沒 有 笑 容 ， 只 有 藍 色 、 綠 色 和 白 色 的 口 罩 。

在 病 房 內 ， 謝 婉 雯 不 單 搶 救 病 人 ， 更 逐 一 為 他 們 祈 禱 。 直 至 4 月 2 日 ， 世 衛 把 香 港 列 為 SARS 疫 區 ， 剛 踏 入 35 歲 的 她 ， 終 於 捱 不 住 ， 高 熱 持 續 不 退 ， 最 終 在 4 月 3 日 晚 上 ， 以 病 人 身 分 住 進 SARS 病 房 ， 12 天 後 被 送 進 深 切 治 療 部 （ ICU ） 。

下 班 笑 對 家 人 入 ICU 輕 描 淡 寫

「 阿 哥 ， 你 不 用 擔 心 ， 我 一 定 會 出 來 。 」 謝 婉 雯 的 哥 哥 謝 卓 智 ， 在 浩 園 憶 述 妹 妹 的 一 句 話 。 「 就 算 入 ICU ， 她 都 是 輕 描 淡 寫 ， 不 把 自 己 的 壓 力 轉 給 別 人 。 」

那 年 5 月 13 日 凌 晨 ， 謝 婉 雯 尚 未 吃 她 撒 嬌 要 哥 哥 買 的 生 日 蛋 糕 ， 卻 已 走 盡 了 當 走 的 人 生 路 ， 成 為 香 港 的 女 兒 。

10 年 過 去 ， 除 了 醫 管 局 每 年 為 長 眠 浩 園 的 殉 職 醫 護 獻 花 ， 謝 婉 雯 墓 碑 前 還 有 人 獻 上 6 個 天 使 瓷 偶 。 謝 卓 智 說 ﹕ 「 有 3 隻 是 立 碑 時 教 友 留 下 的 ， 其 他 是 後 來 放 下 的 ， 不 知 是 誰 送 來 ， 都 沒 有 留 名 ， 最 新 一 隻 是 近 月 才 見 。 」

10 年 來 ， 大 家 沒 有 忘 記 謝 婉 雯 ， 一 度 淪 為 死 城 的 香 港 則 收 復 了 失 地 ， 旅 客 升 了 兩 倍 ， 達 4860 萬 人 次 ， 本 地 生 產 總 值 亦 升 逾 五 成 ， 截 至 前 年 已 有 近 2 萬 億 元 。

「 疫 症 原 來 不 是 壞 事 」

謝 卓 智 說 逆 境 總 算 過 去 ， 民 情 卻 今 非 昔 比 。 「 SARS 害 到 許 多 人 離 世 ， 但 一 個 逆 境 ， 令 香 港 人 團 結 ， 齊 心 去 抗 疫 ， 回 頭 想 不 是 壞 事 ， 現 在 卻 不 一 樣 了 ， 社 會 氣 氛 沒 SARS 時 那 般 融 洽 。 」

「 婉 雯 死 了 ， 我 們 好 傷 心 ， 這 已 是 改 變 不 了 的 事 ， 但 她 的 犧 牲 ， 卻 令 全 港 人 有 警 剔 ， 讓 醫 管 局 引 以 為 鑑 ， 她 的 無 私 精 神 ， 亦 令 不 少 人 放 下 私 心 。

面 對 滿 街 遊 客 、 紛 擾 的 香 港 ， 還 有 存 在 於 敵 我 之 間 的 矛 盾 ， 謝 卓 智 說 自 己 不 是 政 治 家 ， 作 為 普 通 生 意 人 ， 只 能 引 用 妹 妹 的 犧 牲 精 神 ， 提 醒 港 人 放 下 抱 怨 ， 銘 記 那 年 一 起 無 私 抗 疫 的 日 子 。

明 報 記 者 冼 韻 姬 梁 杏 怡

謝 家 10 年 未 釋 懷 ： 痛 始 終 是 痛

【 明 報 專 訊 】 十 年 生 死 死 兩 茫 茫 ， 不 思 量 ， 自 難 忘 。 謝 婉 雯 大 概 已 如 願 ， 與 患 血 癌 離 世 的 丈 夫 在 雲 中 相 逢 。 思 念 她 的 人 ， 只 好 仰 望 半 空 中 的 一 片 白 雲 ， 寄 望 百 年 歸 老 ， 在 彩 虹 橋 上 再 聚 。

浩 園 內 ， 謝 婉 雯 醫 生 早 已 入 土 為 安 了 ， 胞 兄 謝 卓 智 帶 來 她 最 喜 歡 的 百 合 花 ， 並 為 她 洗 擦 墓 碑 ， 他 臉 上 並 沒 有 淚 兩 行 ， 只 是 額 上 冒 豆 大 的 汗 珠 。 拭 去 了 汗 水 ， 坐 在 浩 園 長 椅 ， 他 淡 淡 地 說 ﹕ 「 每 一 位 親 人 離 世 ， 都 會 令 家 人 傷 痛 ， 無 一 個 人 可 釋 懷 ， 傷 痛 始 終 是 傷 痛 。 」

「 在 我 父 母 的 年 代 ， 好 多 人 生 七 八 個 （ 孩 子 ） ， 我 媽 只 生 了 兩 個 ， 失 去 了 一 個 ， 就 是 一 半 。 」 謝 婉 雯 最 愛 的 母 親 ， 喪 失 愛 女 的 初 期 ， 每 天 凝 望 婉 雯 的 照 片 幾 遍 ， 想 女 兒 像 風 一 樣 被 吹 走 。

母 行 動 不 便 仍 勤 赴 浩 園

10 年 過 去 ， 早 已 告 老 還 鄉 的 謝 爸 爸 動 過 心 臟 搭 橋 手 術 ， 謝 媽 媽 亦 因 腳 患 一 直 行 動 不 便 ， 但 兩 老 仍 會 不 辭 勞 苦 走 到 浩 園 ， 看 望 他 們 最 寶 貝 的 女 兒 。

生 前 低 調 沉 默 的 謝 婉 雯 ， 離 世 後 ， 她 的 故 事 既 被 寫 成 書 ， 亦 拍 成 電 影 ， 政 府 向 她 追 頒 金 英 勇 勳 章 ， 母 校 以 其 名 字 設 獎 學 金 。 她 請 纓 走 進 SARS 病 房 的 無 私 行 為 ， 至 今 仍 佔 據 教 科 書 的 一 章 。

入 院 不 再 出 來 陰 影 嚇 壞 甥 兒

謝 婉 雯 為 香 港 樹 立 典 範 ， 但 謝 家 少 了 她 卻 留 下 了 陰 影 。 謝 卓 智 說 ﹕ 「 4 年 前 ， 我 太 太 因 氣 管 問 題 入 院 ， 同 時 要 接 受 隔 離 ， 那 時 只 有 13 、 14 歲 的 兒 子 哭 得 很 厲 害 。 原 來 他 有 好 大 陰 影 ， 因 為 姑 姐 當 年 就 是 這 樣 ， 說 好 了 會 出 來 ， 他 很 怕 媽 媽 入 院 後 就 不 再 出 來 ， 結 果 媽 媽 當 然 沒 事 。 」

謝 卓 智 說 ， 親 人 對 離 世 者 的 思 念 ， 不 會 隨 時 日 而 減 ， 但 在 世 的 人 還 是 要 快 樂 活 ， 免 得 讓 逝 者 擔 心 。 這 天 ， 天 很 藍 ， 看 半 空 有 一 片 白 雲 ， 謝 卓 智 盼 望 他 日 百 年 歸 老 ， 在 彩 虹 上 與 他 一 直 懷 念 的 妹 妹 重 逢 。

病 房 爆 疫 醫 護 駐 守 無 懼

【 明 報 專 訊 】 2003 年 SARS 疫 症 爆 發 ， 走 在 最 前 線 的 醫 護 人 員 每 日 面 臨 隨 時 倒 下 的 風 險 。 3 月 10 日 ， 威 爾 斯 8A 病 房 率 先 有 11 名 醫 護 人 員 出 現 SARS 病 徵 ， 疫 症 陸 續 於 各 醫 院 內 爆 發 ， 令 全 港 人 心 惶 惶 ， 但 醫 護 人 員 仍 堅 守 崗 位 ， 甚 至 自 願 到 SARS 高 危 病 房 工 作 ， 最 終 有 6 名 公 立 醫 院 醫 護 人 員 染 疫 殉 職 。

6 公 院 醫 護 殉 職

3 月 26 日 ， 屯 門 醫 院 決 定 緊 急 成 立 SARS 病 房 ， 把 男 外 科 A5 病 房 劃 作 隔 離 病 房 ， 並 調 派 一 人 負 責 該 病 房 的 工 作 ， 剛 考 獲 呼 吸 系 統 科 專 科 醫 生 資 格 不 久 的 謝 婉 雯 醫 生 ， 主 動 請 纓 負 責 SARS 病 房 工 作 。

然 而 ， 謝 婉 雯 與 男 護 士 劉 永 佳 一 起 為 病 人 插 喉 時 ， 不 幸 吸 入 病 人 噴 出 的 帶 病 毒 氣 體 ， 結 果 「 中 招 」 ， 劉 永 佳 於 4 月 成 為 首 名 殉 職 的 醫 護 ， 謝 婉 雯 不 久 後 亦 離 世 。

此 後 陸 續 有 醫 護 人 員 染 病 及 殉 職 ， 其 餘 4 名 殉 職 醫 護 分 別 為 大 埔 醫 院 醫 生 鄭 夏 恩 、 威 爾 斯 醫 院 健 康 服 務 助 理 王 庚 娣 、 聯 合 醫 院 健 康 服 務 助 理 鄧 香 美 及 劉 錦 蓉 。

走進SARS病房、捨身救人的醫生謝婉雯，出殯時棺木獲蓋上區旗，其後更獲政府追頒金英勇勳章，謝醫生的仁愛亦長存大家心中。（資料圖片）

10年前，謝婉雯像天使般守護SARS病房；10年來，大多數人都沒有忘記她，有心人更在她的墳前留下6個小天使，其中一個天使（右二），更是近月才加入大隊，守護這位香港女兒。（李紹昌攝）

英勇請纓守護SARS病房的醫生謝婉雯，在逆境中以無私精神凝聚港人的心，其兄謝卓智（圖）慨嘆﹕此情不再。（李紹昌攝）

謝婉雯母親（左圖）當年難忍喪女之痛，每天都站在女兒遺照前看好幾遍，如今她行動不便，仍時常到浩園探望愛女。右圖為謝婉雯的父親。（資料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