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七一」，也是香港回歸15周年，胡錦濤已抵香港出席慶典。本來，官方希望這次搞得風風光光，既為梁振英助威，也為胡錦濤在下台前添上美麗的光環。豈料，眼前卻出現自2003年50萬人上街以來最緊張的氣氛，民怨大幅上升，市民對中央和港府的信任度大跌，保安空前嚴密，弄得胡錦濤也要左閃右避，親民騷也可能受阻。
了解各方情況後，我沉痛地感到：造成這種狀況，皆因內地和香港的官方同樣政治傲慢，處事偏差，必須反省。嚴格來說，胡錦濤和梁振英正一起製造炸彈，加深困難。
港人的怒火何來？
首先，必須看到現時香港人的怒火何來？可以說有三把火。第一把火是曾蔭權管治7年劣績斑斑，民怨四起，在他下台時爆發出來。第二把火是李旺陽事件，內地處理極差。第三把火是梁振英的僭建醜聞，加上他的強硬政治，導致火上加油。第一把火是既定事實，讓市民發泄出來，然後引導大家向好處想，也許可以政治降溫。誰知，內地有關方面和梁振英卻在第二和第三把火之上不斷加熱，令火勢更盛。
以李旺陽事件為例，北京初時意識不到此事會在香港引起軒然大波，後來因為胡錦濤來港，才派人收風。可是，他們的重點不是解結，而只在三點：一，李旺陽事件會否影響胡錦濤的行程？二，此事會否發展至國際層面？三，此事會否反過來蔓延到內地去？這三點可謂捨本逐末，只防火勢擴大，但抓不到核心（釜底抽薪地解結）。
據了解，當時已有不同渠道把上、中、下三策的建議送到中央。上策是公正和公開處理李旺陽事件，如果發現有人犯法、瀆職，即依法辦事，懲處有關官員，還李旺陽一個公道，並立即讓其親友恢復自由。中策是先成立調查組，並在「七一」前逐步透露進展情，即使未有調查結果，也應該表示上級對邵陽市政府的結論有懷疑，然後「犧牲一兩個芝麻官」，進入司法程序。這個策略不是法治，但在中國的政治現實裏卻十分普遍，完全視乎上級的政治決定，因為其目的只是暫息民怨，被「犧牲」的官員是否真正入罪或坐牢？外界不得而知。下策是「死頂」，挺過「七一」就行了。
結果，有關方面採納了中策，授意湖南成立調查組，但又做得半桶水，因為有關方面認為，「調查組須審慎驗證才好宣布結果，否則效果更壞」，而且，「宣布成立調查組後，香港人談論李旺陽的聲音已大幅減少」，「這把火似乎已經降溫」。基於這種判斷，當局決定不在「七一」前透露調查結果。
深入了解之後，原來有關方面還有三點考慮。其一，如果公正地懲處有關官員，可能引發前線公安人員的情緒反彈，因為他們是按照中央精神行事，怎麼會「被犧牲」？其二，湖南省委書記周強是胡錦濤的嫡系部隊，如果認真處理李旺陽事件，可能影響周的仕途。其三，中國歷來不想向外界的壓力（尤其是外國影響下的壓力）就範，所以慣性地死撐。
這種思維導致心存僥倖，一方面「靜觀其變，挺過『七一』再說」，另一方面又在內部放風，說「李旺陽確是自殺的」，希望先行在內部定調。凡此種種，更令外界感到調查組只是緩兵之計，市民感到被愚弄，「七一」上街的情緒因而更烈。
也許胡錦濤初時對上述情不大掌握，但愈接近他來港之前，沒有理由不知道李旺陽事件的後續影響，但事態已成，他也慣性地不加理會。所以，李旺陽這把火雖是偶發因素，但內地沒有認真對待，終導致火勢難擋。
梁振英在處理這把火時，也犯了進退失據的錯。他至少16次在傳媒面前表示「不會公開評論此事」，表面理由是他不能干預內地施政和司法，但實際上他心知內地不會軟化，所以含糊以對。其實，當時已有人提出建議，希望梁振英的手下轉達。建議內容是：梁可以找尋香港角度的切入點——李旺陽在接受香港有線訪問後幾天離奇死亡，兩者是否有關？作為候任特首的他理應關注，或可協調理順香港傳媒在內地採訪的關係。這樣就不會干預內地事務而又恰如其分地關注事件，不致造成閃縮迴避的形象。結果，梁的手下拒絕轉達這個建議，因為「中央和梁已有自己的看法」，轉達建議只會影響自己的仕途，倒不如詐作沒有聽過算了。
梁振英沒有好好地拆這個炸彈，後來更傳出僭建醜聞，令火勢一發不可收拾。到了這個時候，北京也別無選擇，只有硬覑頭皮挺梁，再一次發出刺激民情的錯誤信息。
三大病症
檢視上述過程，可以發現三大病症。第一，中國政治的現實令到真正的民情、民意和建議不能上達。例如，下級只會按上級的課題或關注點交差，不會多提上級沒有要求的內容；又例如，下級自我審查上報的內容是否符合上級的意圖，如有違背，則寧可不報，以「明哲保身」。
第二，匯報情後，上級怎樣研判和決定，處於一線的人員毫無話語權，顯得無能為力。上級往往只覑重「敵情」和自己的考慮，不重視下級的建議，其決策就變成「看病的不開方，開方的不看病」，脫離民情。下級逐漸感到上級不重視自己的意見，更加得過且過，不去反映真象。
第三，在脫離民情的情下決策，只會對錯焦點，或者找錯覑力點。這一次胡錦濤來港，當局以為「趕快派糖」就可消除民怨，殊不知經濟措施無法掩蓋政治矛盾，「派糖」的成效也被弱化，這無疑是慢性的政治自殺。
明天就是「七一」，筆者不想矛盾升級，各方須注意三大點。一是中央代表團不要過度驚慌，間接增加警方壓力，加強壓制示威者，激化形勢；二是警方要拿出專業判斷，不要盲從，努力減低擦槍走火的機會。三是示威者要適可而止，否則市民也不會認同。至於其他問題，縱有解結的善法，但也只好等待「七一」之後再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