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千二百名「選委」,只有一千一百三十二人進場投票(當中有八十二張白票),其中何俊仁得七十六票、唐英年二百八十五票、梁振英
以六百八十九票約佔投票率百分之六十一當選;得票率歷屆最低,加上數以百計示威者在票站門外以「打倒梁振英」的口號迎接梁氏的當選,難怪昨天有那麼多論者 指出新政府將舉步維艱。這種不少港人不以為「深慶得人」的客觀現象,肯定和他的兩位前任不同,梁振英政府極可能與立法會和廣大市民沒有「蜜月期」。
董 建華上任時有個與陳方安生緊密合作「夢幻組合」的管治班子,不僅董氏信心滿滿,以為可以幹一番大事業,港人亦寄予厚望;曾蔭權在北京祝福及港人支持下,
「紅」袍加身,令他躊躇自得,以為可以輕鬆地「打好這份工」(尋且晉身為「政治家」),以至不自覺地吹口哨。充滿自信的梁振英可沒有這份自在,他之能脫穎 而出、奮戰之後噬吞對手,以有二十二萬人參加的港大民調作準,他的當選,固然與大多數港人意願背馳,亦只能獲北京其中一派的支持。新政府的施政能否順利開
展,實是一個疑問。
梁振英的兩位前任,讓「好開始是成功的一半」這句諺語不再是「真理」,那從兩位的民望「高開低收」可見;梁振英在選委以外的支持度,也許目前已是「壞得無可再壞」,因此部分人有「低開高收」的期許;不過,由於梁氏負有「去英入華」(見二十二日本欄的分析)的任務,即使這種工作分期以和風細雨方式進行(第一期把「華化」的精英〔土共及其同路人中的優才〕引入建制,第二期對港人特別是學生進行隱惡揚善式愛國教育的「洗腦」)。由於香港的興旺繁華,是英國人一手促成的事實,不容抹掉,「改造香港」欲底於成,不是易事。
二、梁 振英上台,共黨治港的疑慮愈積愈深,他的地下黨黨員身份,由於沒人能拿出證據,只能不了了之;然而,梁氏在非廖暉系統的京官及中聯辦力撐之下方能當選,是
他自己亦不敢不承認的事實,這意味他不得不聽命於權力來源中聯辦的指示辦事,而中共專政數十年,早有斷然行事、不顧民情的纍纍前科。港人隔河旁觀,對中共 在建國前、立國後那套好話說盡,「壞」事做盡,為達目的不惜與天鬥、與地鬥,人民死活可以不顧的鬥爭,早已領教並怕得要死,梁氏若沾染一點點老共的狠辣,
香港(也是梁氏當選後再申)的核心價值「法治、人權、誠信、廉潔、新聞及集會自由」,恐怕便會起質變甚至一一失去。由於梁氏是「地下黨黨員」的疑雲揮之不 去、吹之不散,港人(當然不是全部)惴惴不安,甚且有人非理性地認為移民潮會再興,是不難理解的。
梁氏城府甚深、思想縝密,其回應傳媒及 「政敵」,不管問題多麼刁難、指控多麼難堪,他均應付裕如,滴水不漏、潑水不進。回看梁振英的「前輩」,董建華待人溫厚,其施政卻不足以令多數人(最後甚
至中央政府)滿意,惟其為人寬容,人所共見;可惜他不能做到最基本的上情下達,以致無法政通人和,且不具恰如其分地用人的本領,亦欠缺與公務員和公眾對話 溝通的功夫,令「董氏七年」成為顢頇失序社會價值崩壞的代名詞。曾蔭權精通業務,在回應各方問題上,比較正面積極,惟其施政總路綫向豪富特權階級傾斜,令
民怨沸騰;他還因貪圖小便宜而有「黑材料」落入「政敵」之手(特區政府「太上皇」廣布線眼搜集黑材料令港官不敢不聽話),雖不致身敗名裂,卻已灰頭土 臉……。梁氏做事果斷,決而必行,卻很難與群眾及傳媒作有效溝通,官民關係在「開壞頭」的基礎上,「大和解」恐成畫餅。
雖然梁氏曾說過他的 治港班子主要成員,在香港這個小地方很難不與現政府或「唐營」的班底重疊,但他的助選團隊,也許由於過分強調勵精圖治、有所作為,早予人以「魔鬼團隊」的
印象。助選團成員未必是梁政府的管治核心人物,然而,從競選期間,教育界對教育局前常任秘書長、梁辦主任羅范椒芬的噓聲,梁氏應該領略積極任事許多時會變 成理直氣壯、以理殺人,令處事失中節的自以為是,很易引起民間的反彈。能吏誤事對香港政務的危害更深,亦會加深拉闊政府與人民之間的鴻溝。梁振英本人的行
事要以此為鑑,他的治港團隊,不論幕前幕後,若有太多人過度勇於任事,為達目的而漠視要付的代價,香港蒼生固苦,在萬眾齊吼群情洶洶要他落台的環境下,梁 氏恐難圓連任之夢。
三、剛成過去的競選活動,敵我分明(簡直是你死我活)的對壘,已造成難以彌補的社會撕裂,亦讓本已討厭小
圈子選舉形式的香港人,對之更深痛惡絕;而爭取一人一票的群眾運動,隨梁振英「越位」走進民間「拉票」而撩起人們對一人一票的期待,會趨於熾熱,於二○一 七年進行一人一票選舉行政長官的「願景」,極可能成為群眾運動的易燃劑。特區建制—梁振英政府—的處理稍有差池,任何缺口均可能成為騷亂(且別提暴亂)的
源頭。梁振英會否着力於完成一人一票的「承諾」,看情形給以否定答案較近現實。二○一七年普選行政長官將如何落實,是新政府的重大考驗。
中聯辦插手此次選舉,彰彰在人耳目;不過,權力來源指點江山,事屬平常;只是西環有點明目張膽,手法拙劣,令人反感。面對西環不避嫌地介入香港事務,選委或
堅持己見或敢怒不敢言,市民則肯定不會容忍。筆者相信梁政府組班大局底定後,中聯辦有關部門大換班,可能性不小。毫不尊重港人意願、赤裸裸地操縱選情,既 暴露了中共政權強橫專制的一面,復使選委會醜陋不堪的真相大白於天下。中聯辦不大換血,何以息港人之怒和改善港人對北京的觀感!
附筆一提, 大權獨攬的政府(包括前朝港英高官)對不聽話傳媒都「有意見」,只是有的不若傳聞中中聯辦大員的「率性」而是以較間接的方法表達「港督不高興」。本報便有
切身體會。在麥理浩時代,他對本報非常不滿(筆者闖下的「禍」!),他不直言,只是通過新聞處傳達他的憤怒,結果有一段頗長時期,本報編者、記者不獲邀出 席政府部門的新聞發布會(遑論只有少數傳媒代表受邀的「吹風會」),當然更與政府廣告絕緣……。這種「冷戰」(借用形容詞而已,當年的《信報》哪有資格與
實力和政府「冷戰」),直至他老人家榮歸故里當爵爺才結束。其後新華社亦曾「照辦煮碗」……。中聯辦有人才有錢財有辦法,千萬不要氣急敗壞,如此才不致誤 了正事、禍延港人對北京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