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3年5月11日星期六

生活達人﹕陳淑莊 出得嚟還





跟陳淑莊做訪問,很容易,也很困難,因為她很透明,甚至,太透明。

她總是無所不談,公眾對她的出身家庭感情事甚至興趣都好像瞭如指掌,大家都跟她很熟似的。

這一年,議員陳淑莊變成市民陳淑莊,很多人問,她其實在做什麼?

大半年後再說敗選心情,原來很多東西也需要時間沉澱,「我覺得欠了七萬幾人一。」多謝她讓我告訴大家。

好了,不用多等四年,她已準備還債。

《出得嚟還》,不論你是否那七萬人。

7萬人一票  選舉誰欠誰?

一年前在新立法會大樓,百忙抽空談她的首個棟篤笑《戴錯野夫人》,她請我喝了杯超值的$10 Cappuccino,當天她聲音沙啞,沒法子,一邊面對無休止的立法會會議,一邊準備演出,不累才怪。一年後我們在大鴨仔旁,忙裏偷閒,這次她請我吃afternoon tea,一邊幫途人影鴨仔,一邊興奮地談第二次棟篤笑。沒有了議員身分的陳淑莊Tanya,其實都是一樣,只是現在精神百倍。回想七年前在港大的課室,一起上文化政策的課,當時認識的是《東宮西宮》的陳淑莊,她也只是公民黨黨員,然而政治與舞台,因緣際會,有意無意間已成為她生活的一部分,即使那時她的正職其實是大律師。上次的棟篤笑是她臨結束四年議員生涯前的一個小結,今次再做,是關於一個「還」字,「其實選舉之後一直有些感覺,好像欠了七萬幾人,特別是每次在街上碰到有人跟我說投了我一票,叫我畀心機,坦白說,感覺很難受,覺得欠了人,那怎樣還呢?」她覺得自己欠了人,她的朋友說其實是別人欠了她,誰欠誰,誰又要還給誰,「出得行,預要還」是否天理定律,「我很喜歡《雲圖》,電影中說的天理循環讓我想到很多事情」。

「七一出行 有人還嗎?」

宣傳海報上Tanya拿元寶,「本來是沒有特別意思,後來我想,欠債還錢,我們覺得很多東西也可用錢還,不過是今世還是下世?其實香港人經常也要出行,元旦、七一、六四、五一,至少這些日子也避不了,可是我們經常遊行,有人還嗎?」「還」也是「環」,「中環、西環、甚至銅鑼灣、土星環,還有那個電視劇《甄嬛》……」不用多說,這是關於香港的事,政治時事社會現象,「肯定會談佔領中環,我們也會談談講大話,也不止是針對某個人,事實上今天很多事情的發生好像都在挑戰我們的價值,從前認為對的,今天有人說是錯,肯定是錯的,卻有人接受得到」。Tanya說正在看Born Liars這本書,說的是關於人講大話是先天還是後天,講大話的人又有什麼小動作,面部表情又是怎樣,「其實講大話的人是比較聰明,可是聰明與講大話又是否一定是一個套餐,我們一定要接受?」

上舞台 還原真我   阿媽點醒 扮黃毓民=做陳淑莊

姑且說《出得嚟還》是Tanya還給支持者的第一步,用舞台用棟篤笑形式,確是她手到拿來的事,「當然舞台不止我一個,是很多人一起的創作,不過棟篤笑始終是個人化的表演,也是最能表現最真誠的我。其實演出《東宮西宮》時我已明白到舞台是最能安全地表現真我的地方,特別是當時我還未是公眾人物,而且科技也不像今天,沒有人知道我是怎樣的人,不用告訴別人我的想法我的過去我的內心世界,可以在舞台上盡情表現,因為在這裏所有人也認為你是在做戲所有東西都是假的,其實卻是真的。」於是Tanya說有個「《東宮西宮》的陳淑莊」,直至陳媽媽的一句話突然令她驚醒,「當年我扮黃毓民的一段戲得到很多讚賞,我跟媽媽分享喜悅心情,怎知她說,我只是在做自己,當頭棒喝,醒了!原來我是一直找不到安全的地方表現真我,直至踏上舞台,我知道已是沒法回頭。」

接觸市民/跟觀眾互動 兩回事

然而Tanya的政途走得比舞台演出更快更見效,2007年當選山頂區區議員,2008年走進立法會,議會新丁把時間都放到政治上,「當選區議員後只做了一次《東宮西宮》,之後便完全停了舞台的工作,其實當議員期間經常有機會參觀劇院,當然很多時候也會上台演說之類,心裏很掙扎,走到劇院到台前看看,然後便到後台走走,坦白說我是刻意避開舞台,因為我知道感覺會回來,記得有次參觀新落成的青年廣場,很不情願站在台前,我知道一定出事,所有感覺都會湧回來,那時我真的沒時間沒空間,想也不敢想舞台的事,好像你很喜歡一個人卻不敢承認,因為你知道是沒可能發生的事。」如果是我們欠她而不是她欠我們,出得還,這次也還她重返舞台的機會,台上沒有台下,舞台也不可能是舞台,「舞台吸引之處是能跟觀眾互動,雖然做議員常接觸市民,但兩件事情是很不一樣」。

她說上次是如有神助,像奇蹟一樣,「上次我向黃子華請教,他說大家都知道我沒有時間,又是第一次,所以不用太大壓力,如果這樣說成立的話,這次便是完全相反」。重返舞台當然很開心,壓力自然來,「好了承認自己真的很愛舞台,那麼我要用什麼方式去愛她,對自己也有所要求,我也希望細水長流」。有第二次會否有第三次,「其實沒想過,應該說是不敢細想下去,自問年紀也不小,體力是否還應付得來,個人talk show需要很大的體力,是否可以另一種方式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日後是否一定是我個人表演,還是我在幕後,支持其他人去做呢?」Tanya其實已想到怎樣延續她對舞台的熱愛,不久將來會有公布。

新動向 還有……   下屆再選?

舞台繼續,政治又怎樣,乾脆問她下屆會再選嗎?「根據選舉條例我不能回答你,哈哈!」大家心中有數,四年議員生涯一下子完結,「雖然也有預計到這個結果,但到真的發生時確實要時間適應,四年時間剛讓我習慣了一種生活模式,一下子要改變也要時間去調節,真的要再次多謝陳志雲,選舉過後不久就找我主持《晴朗》,除了是精神寄託,也令我明白到自己是離不開政治。突然間什麼議員也不是,的確有點失落,不是眷戀議員的身分,而是要問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是否繼續從政?」答案是肯定的,客串電台節目、之後在now主持,大家也不用擔心她沒事幹,「這段時間去了幾次旅行,休息調整心情,當然有繼續我的專業,也有幾個專欄要寫,還有黨務要負責,我是個不能停下來的人」。

Tanya說現在生活上最大的轉變是多了自由時間,從前一天都在開會,白天立法會開晚上跟街坊開,然後就是爭取時間看文件和休息。「多了跟朋友吃飯的時間,也會跑步做運動,一星期至少三四天,生活也必須有個框架,當然我也喜歡偶爾打破規矩,讀法律的人到底也會跟隨規矩,即使藝術也不一定是完全的自由自在,要有歷史、傳統去跟。」

四年時間不算長,成績也不是短時間看到,Tanya說議員生涯帶給她很多很多,「做新議員有很多新經歷新體驗,絕對是豐富了人生,而得到最多的是因不同議題而認識的戰友,這是我最意想不到的收穫」。她說如果要說失的話,就是睡眠時間,「現在可個夠,如果失是暫時性而又可取回的話,也不算是什麼」。

舞台不止在議會 還有民間社會   香港 政治 離不開

今天她是局外人,從外看議會,「今時今日做議員的確很辛苦,要成功爭取的過程很慢,這是制度的問題,所以與其要在議會內爭取支持,不如爭取社會的支持,反國教一役便是最佳例子,舞台不止是在議會,還有民間社會,然而議員還有其價值,不要忘記立法會議員的說話都會成為歷史」。議會內外,舞台內外,離開又回來,「離開是太難了,我知道我是離不開政治、離不開香港,香港是我家嘛,不是做騷的『家在香港』!」Tanya說自己爛命一條,媽媽也可自己照顧自己,可是從沒想過離開香港,「只是小時候想過要到外國讀書,在香港土生土長,所有東西都是香港給我的,不留在這裏還要去哪裏」。

我們貪高興去看鴨仔,無無聊聊地玩了一陣子,「梁堅說香港人原來這樣喜歡假.大.空的東西」。梁堅是talk show的創作成員之一,棟篤笑記者會上杜汶澤送了鴨仔給Tanya,我們又拿了小鴨去碼頭影相,攝影師問talk show會說鴨仔嗎?「未必唔講鴨!」「未必唔」, 梁振英上身喎!跟上次一樣,棟篤笑門票收入扣除開支會撥捐慈善機構,今次受惠機構是勵智協進會,推動智障兒童福利及權益。

吃了一口朱古力蛋糕,啪啪聲,「噢,我知道我知道,那是爆炸糖呀,我剛在有線教過」。然後她把食物掃清,政治與舞台,是兩樣也可以是一樣,假若要加一樣,看來是飲食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