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3年5月8日星期三

古德明: 孩子話




一九八九年,安徽蚌埠市民張林參與天安門民主運動,事後遭監禁十三年,至今張家仍然晝夜遭公安監視,連他十歲女兒張安妮都曾被公安拘捕,還被學校飭令退學。張安妮說:「我最希望學好跆拳道,把公安都打跑。」

《說岳全傳》第二十二回有一個故事:金兵南犯,中原淪陷,岳飛奉召抗金勤王,慷慨辭家,小兒子岳雲走來送行,央父親不要多殺韃子。岳飛問:「這是為何?」岳雲說:「留一半與孩兒殺殺。」中共的軍警和金邦的韃子,對中國人來說,顯然沒有什麼分別;而岳雲和張安妮說的,固然是孩子話,卻表達了最純真的愛國情懷。

「愛國」其實是民之常情,多少關乎私利。畢竟國家富強,人民才可以富足,才可以不受異族憑陵。賣國者無一不是獲敵國許以更大私利,例如宋朝稱臣金邦的高宗皇帝,民國聽命日本的汪精衞,新中國割地聯俄的毛澤東、江澤民等等。歷來只有賣國的政府,沒有不愛國的民眾,原因不難明白。

但是,在中共筆下,「不愛國」的卻都是庶民,例如六四天安門廣場民眾,又如每年七月一日遊行反獨裁的香港市民。中共所說之國,和金人所愛之國一樣,並不是中國人的國家。否則中共上月發表的國防白皮書,怎會公然誇說,過去兩年,出動一百六十萬武警,在中國東剿西征,「維護社會穩定」。

《宋史》卷四四八載:在金人治下的陝西,壯士邵雲聚集幾百少年,固守山谷,伺機襲殺金人,最後被擒,金人「釘雲五日而磔(肢解)之」;又越州壯士唐琦,用石頭襲擊金人首領琶八,失手被執,「詬駡不少屈,至死不絕口」。唐琦、邵雲那樣的人物,當年不知凡幾,今天也不知凡幾。

去年中共國慶,新疆葉城共軍行升旗禮,一位少年突然騎摩托車直撞過去,隨身炸藥馬上爆炸,與多名共軍偕亡;十二月,廣西柳州市民羅某闖進市規劃局長何彬家裏,一刀送他歸西,然後從容就擒;今年二月,山西襄汾縣政法委員會副書記的女兒,代父親捧起送到門前的禮物,不料一聲響亮,被炸得死無全屍;三月,中共人大、政協會議期間,北京一位冤民偷來一輛巴士,往天安門城樓撞去,事敗被捕;同時,雲南雲龍縣副縣長率領部下,到白羊廠村打人掠地,幾百村民群起反抗,把他們打得落荒而逃。

當年金人在我國「維護社會穩定」,要不要出動一百六十萬軍警,我無從稽考。但岳雲之後,還有萬萬千千個張安妮,一百六十萬軍警怎麼剿殺得盡。


古德明  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