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6年2月20日星期六

掘史達人﹕不認識歷史定性暴亂太危險



文﹕陳嘉文

在人們爭論年初一的旺角是否能與六七暴動相提並論之時,我找到四年前張家偉研究六七暴動的第四本書,看到的,是一幕幕的似曾相識:「防暴隊當然不予放行, 並揮舞警棍毆打示威群眾」、「記者採訪示威,適值防暴隊鎮壓群眾,遂舉起相機拍照,被防暴隊員以警棍毆打」、「參與這場抗爭的群眾,不少人只涉及非暴力的 抗爭行動,結果卻被捕入獄」。只是,四十九年過去,衝突事件易角了,「左派」變成「本土」,「港英政府」變成「特區政府」。「沒錯,時空錯置了。」張家偉 幾次說,歷史很諷刺。在不同時空,人其實在做同樣的事。

千禧年,張家偉出版香港第一本關於六七的中文書,本來只想為歷史填補這作為香港發展分水嶺但居然沒人研究的空白,沒想到十六年後的今天,人們關心這課題, 竟是因為香港陷入亂局。作為這段歷史的研究者,他認為以六七比喻旺角並不恰當,「暴亂」是有點言過其實。不過,最讓他不安的是,人們從歷史裏各取所需,不 惜剪裁、扭曲歷史。而如果歷史可以讓人借古鑑今,不論是政府抑或民間,看來也並未曾好好汲取當年的教訓。探究暴動近二十年,或許未夠為當年歷史下定論,不 過張家偉自己的結論是﹕「我反對暴力。」

相比六七暴動 把旺角定為暴亂不太對稱

旺角警民暴力衝突約九小時後,事件結束,特首沒多久就公開說「這是一場暴亂」。人們隨後開始拿六七暴動比較,一星期後,政府拒絕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發出 的新聞稿中,稱六年代的衝突為「騷動」。為此,張家偉在《南華早報》的報道裏整理了六六年騷動、六七年暴動、倫敦二年暴動、美國警察殺黑人暴亂的 數據,作為今次事件的參考。「六六年,天星小輪加價引起示威,最後釀成一人死亡,二十六人傷,千多人被捕,港英政府把事件稱為『九龍騷亂』。」據他第一本 著作《香港六七暴動內情》中所描述,當時騷亂維持了五天,防暴隊在旺角、油麻地與民衝突,投放催淚彈後,示威者逃走時沿途向警員擲石、搗毁垃圾桶、交通標 誌、商店招牌、焚燒巴士、擊碎商店櫥窗。「如果當年的是騷亂,如今特區政府把旺角定為暴亂,我覺得不太對稱。」至於一年後的六七年,新蒲崗人造花廠發生勞 資糾紛,一個月後廠外發生衝突,事件觸發左派陣營發起長期投爭,成立「鬥爭委員會」,遊行至港督府,後來再與警察發生流血衝突,事件升溫,內地《人民日 報》社論呼籲繼續鬥爭,左派發起罷工罷巿,經過港府大規模搜捕後,再升溫至暴徒四處放炸彈、林彬被燒死。「抗爭長達大半年,造成共五十一人死亡。當時社會 主流大多稱之為『暴動』,左派則說這是『反英抗暴』,但其實政府後來出了一份機密報告,封面寫的是『Hong Kong Disturbances 1967』,同樣是『騷動』,不過沒多少人知道。」他說,論傷亡數字、暴力程度,旺角衝突其實都不及六六年。

認識歷史 不剪裁不扭曲

政府如何界定一場衝突的性質,相當敏感,「當年八九民運,北京政府稱之為『反革命暴亂』,後來或許為淡化事件,改稱『六四風波』」。這次旺角大衝突定性為 「暴亂」,我們後人今天重看當年六七暴動的情景,覺得時空錯置,把相類似的地方比較討論,有譴責暴力的人認為,警方當天爭議性的兩槍並沒問題,說當年六七 暴動時警方都有用霰彈槍;也有同情小販的人說,當年暴動並非單純勞工糾紛或境外政治風波,港英政府只歸咎於暴徒而無視社會問題也是錯誤的做法。但張家偉認 為,兩者相提並論其實並不恰當「他們或許因為不認識歷史,或許歷史為我所用,有意無意剪裁、扭曲歷史,是讓我不安的」。他認為,要論性質的話,六六年反而 與旺角比較相近,「六七年社會問題並非主因,我會說,那是文化大革命的延伸」。張家偉說,當年北京以中國全國總工會名義撥款兩千萬港元予鬥委會支援罷工罷 巿,都是公開進行的,而後來他在寫書時訪問不少左派參與者,也承認當時的新華社策動的角色,官方的前新華社副社長梁上苑說:「新華社發動六萬人參與聯合大 罷工,其中不少是港英政府或英資財團職工,但所謂聯合大罷工僅限於左派,不能發揮很大威力,反而很多人丟了工作,丟了工作陣地,一直要由港澳工委出錢維持 他們的生活,變成沉重的經濟包袱。」

挖掘資料 還原歷史真相

張家偉第一次聽到這種面向的六七暴動,非常訝異,才知道自己一直認知的歷史只是冰山一角。他生於六七暴動之後,沒有親身經歷六七暴動,自小與一般香港人無 異,對它的印象只有土製菠蘿和林彬被燒死兩件事,「還有的畫面是,九十年代《我和春天有個約會》裏,主角在土製菠蘿爆炸後劫後餘生」。大學時代,他讀政 治,常聽說六七年後,香港政府改革,才有了後來的德政如勞工法例改革、設立民政署收集民意、麥理浩的十年建屋計劃、免費教育。他知道,這事件是香港歷史的 分水嶺,但直至畢業後、在《亞洲週刊》做記者時,才有機會直視這段歷史。那是一九九六年五月,文革三十周年,《亞洲週刊》為此做專題特刊,其中兩版談文革 對香港的影響,「那一定是六七暴動了」。為寫報道,張家偉才發現,雖然三十年過去,但香港對這段歷史並沒有什麼資料。
兩版怎夠記錄?

「關於這事的政府檔案都被封存,當時只有一本英文書Colony in Conflict,由一個定居香港的英國記者所寫,但資料來源都是《南華早報》、《虎報》,所以不免是傾向港英政府的版本。」回歸前,左派對暴動不願多 提,他因為認識時任《大公報》副總編輯兼《新晚報》總編輯羅孚,訪問了幾個老左派。但一段爭議性極大卻沒人好好梳理的歷史,兩版怎夠記錄?他的使命感一觸 即發,「在香港跑新聞,不外乎扑咪,寫的都是『你說我說他說』,都很浮淺,我一直希望有機會專注在一個課題,深入探究」。於是,他在往後兩年,公餘時間都 去挖掘資料,也運用自己記者的身分,四出尋訪仍然健在的參與者,嘗試還原歷史的真相,千禧年,寫成《香港六七暴動內情》。他說,回歸前後,內地有過一段時 間掀起研究香港的熱潮,但他說那些都是偏頗的觀點,覺得假若香港人不寫自己的歷史,往後恐怕只剩下內地版本。「我是土生土長的香港人,沒政治背景,不是來 自左派家庭,希望能用相對中立的角度,為香港寫下較中立的紀錄。」

極大爭議 如何中立地記錄?

要在極具爭議但資料極少的事件上中立地記錄,一點不容易,第一本著作,他訪問的大部分是左派參與者,包括羅孚、左派電影界元老廖一原、曾鈺成、前新華社副 社長梁上苑,難免讓人覺得還是側重一方。「的確,當時我也覺得,這本還未夠全面,未有足夠的英方版本。雖然我有訪問當時負責處理騷亂的港督私人助理兼副布 政司,當時他的說法也持平,曾承認警察有些行為是無理的。但除此以外,我無法接觸牽涉的前港英官員,不少都已離港。」他說當時幾管齊下,一方面做訪問,另 方面量對照不同資料,曾經幾天躲在圖書館看當年的報紙,「逐日睇,睇至少四份,《文匯》、《大公》、《明報》、《南早》,同一件事,不同報紙或許有不同報 道,從中再推敲事情可能的真相,睇到眼癱癱。但其實過程很有趣,例如看到《大公》《文匯》當時的暴動新聞花絮,說魚販肉販為了民族大義,生意都唔做,都要 為鬥爭作出貢獻;也看到當時左派在報紙上登聲明,字眼很文革:『港九愛國同胞們,進一步動員起來,組織起來,勇猛地向著萬惡的英帝國主義展開鬥爭吧﹗』我 很吃驚,香港地,竟然出現過這種文革語言」。當時《人民日報》也有一篇社論,公開談匯款二千萬元到香港支援罷工,甚至有意收回香港,「這我才知道,原來當 時香港有可能一個唔覺意就提早三十年回歸了」。

掘出鮮為人知的事

因為資料不多,無從入手,他唯有順藤摸瓜,從與不同人的訪談中,找到不少沒什麼人提起的環境。「例如當時政府逮捕不少左派組織的頭目,送到摩星嶺的集中 營,都是未經審訊就坐牢的。這種濫權的做法,早前批評民主派濫用司法覆核的列顯倫,當時他其實大力反對,認為是侵犯人權,甚至寫信給英國國會議員投訴。」

政府檔案解封 增補英方角度

第一本書出版後幾年,英國關於六七的政府檔案逐步解封,張家偉終於有更多材料,還原歷史面貌。除了在香港的歷史檔案處找資料,他從英國國家檔案館買來十多 個檔案夾,疊起來足有半米厚,花了上萬元。於是,他着手寫第二本書Hong Kong's Watershed: The 1967 Riots,為六七暴動增補英方的角度,包括當時對左派的策略,和緊急撤離香港的方案。後來再出版中文版本《六七暴動——香港戰後歷史的分水嶺》,以及主 要訪問暴動中小人物故事的《傷城記》。至今,他在工作時遇到相關的人,也會把握機會多問兩句關於當年的事,「不過這種人愈來愈少了,我九年到北京工作 時,訪問魯平,最後也請他說了些六七的事,談到沙頭角槍戰。他去年也過身了」。

歷史都是諷刺的原則立場隨時變

十六年的追尋,逐步揭開歷史的原貌,張家偉說,他對於六七的認識,也是一直隨着知道更多而改變。他一直以為,沒有六七暴動,就沒有後來殖民地政府的改革, 但在政府檔案解封後,他看到原來早在六十年代中期、騷亂發生前,政府逐漸認同推動社會改革的需要,而在六七暴動前,政府也發表了社會保障問題報告,建議設 立公積金、失業保障、最低工資,只不過來不及勸服商界,就爆發暴動了。而觀照歷史的長河,總看到人的原則立場會隨時間而一百八十度改變,就如當年左派至今 仍然堅稱當年是為正義而抗爭,雖然激進但不能說成暴力,如今旺角的年輕人同樣認為是為正義而抗爭,但左派斬釘截鐵稱之為暴徒。「歷史都是諷刺的,像我們常 說要香港繁榮安定,六六年騷動,左派報紙支持港府立場,強調社會安定的重要,但到了六七年,它們拒絕刊登港府維持安定繁榮的廣告,宣揚鬥爭到底。而到了八 十年代中英談判時,北京又重提香港要繁榮安定,立刻又把繁榮安定搬過來,哈哈。」

處理社會衝突矛盾 政府學到嗎?

我問張家偉,如果研究歷史是可以借古鑑今,暴動至今快半個世紀,我們有學到什麼嗎?「當年新蒲崗勞資糾紛,現在看來,其實本來是小事,但當年政府如臨大 敵,很快便出動防暴隊鎮壓捉人,才有了後來的反彈,示威者遊行到港督府,再惹來另一場衝突,然後抗爭再升溫,搜捕再升級。如何處理社會衝突矛盾,政府有沒 有學到?」他說,暴動初期,示威者其實獲得社會上部分人同情,但當事情發展至放炸彈,便慢慢失去主流社會支持。「我想說的是,當社會運動一旦暴力化,就很 可能導致運動失敗,達不到初衷。」張家偉看過這次旺角衝突被捕者的背景資料,有廚師、售貨員、無業者、年輕人、男性,亦不是社會最底層,「這與六六年的情 况,其實有點相似,社會應該正視,政府在法律層面處理後,值得看看這些人為什麼會做這些事,我覺得,政府該做獨立調查」。

因為兩頁紙的報道,所以最後寫下四本書,但歷史仍未可以下定論,張家偉說當中仍有空白的地方好想要填補。「始終未有中方的政府檔案,但,沒什麼可能會公開 吧,中國外交部有些檔案室,早年也曾經公開過部分,當中有提及香港的,但是關於什麼呢?某某政府高層簽署同意把東江水賣給香港,這一類。如果能找到這些檔 案,就發達了。」

 
掘史達人張家偉
 
六七暴動(資料圖片)

六七暴動時北角防暴警(資料圖片)
 
兩星期前,旺角警民衝突場面混亂,衝突雙方都有不少人受傷,有示威者被警棍擊中,血流披面。(資料圖片)


 
六七年,暴力抗爭持續了大半年,當年示威者向警員掟石、擲垃圾桶,最後暴力更升級至在街頭放炸彈。(資料圖片)
相距半世紀,暴力抗爭過後的旺角街頭,同樣滿目瘡痍。不過今年衝突後兩天,旺角巿面又迅速回復人來人往。(資料圖片)
相距半世紀,暴力抗爭過後的旺角街頭,同樣滿目瘡痍。不過今年衝突後兩天,旺角巿面又迅速回復人來人往。(資料圖片)
 

同場加映﹕美人魚與盧亭的不同下場



文﹕Lo

即使對一個不是 看周星馳長大的人來說,早前讀到他在《蘋果日報》訪問,談及《美人魚》「這個異類物種交叉戀愛的童話故事其實是關於環保」時,也會感到非常不周星馳,因為 他應該用無厘頭表述而非如此直白﹕「當人類破壞地球環境時,就想從其他物種角度去看人類的所作所為。」當記者問到片中填海情節是指香港嗎?他說不,是內地 某個地方。

好了,當共同創造二十多億票房的內地觀眾突然因星爺而環保意識上腦,看見片頭《National Geographic》式捕鯨血殺和片尾奇妙海底世界,人人都曉得「假如地球上連一滴乾淨的水、一口乾淨的空氣都沒有,有錢又有什麼用」時,我們回頭看看 那個應該備受保護不要填海的「某地方」。環保,當然是整個地球的事,但若果連自己的地方都沒先好好珍惜守住,一切都是謊話。

大嶼山「蛋變種類」

讀到內地影評人奇愛博士寫的〈我猜你們大多根本沒看懂《美人魚》﹕周星馳的香港意識〉,就不得不入戲院,無論喜不喜歡周氏風格,對於非星迷也有可堪玩味的解讀,特別是海報上那條魚,原來跟自己曾經居住的地方那麼密切。

奇 愛博士(北京中國電影資料館年輕節目策劃沙丹)所指的「香港意識」,並非表面上人人都看得見的向港式文化以及周星馳自成體系的互涉致敬——譬如開場如屋邨 雀局的博物館、美人魚珊珊(林允)易裝人類帶地產大亨劉軒(鄧超)吃洪記秘製燒雞的地道大排檔場景(包括「大有益涼茶」和一閃而過的「咖哩魚蛋」)、「四 爺」徐克出場時配原裝羅文甄妮版《世間始終你好》、人魚族群避居生鏽爛船內的「海鮮酒家」螢光招牌、八爪魚(羅志祥)星爺上身地三次用廣東話說「仆街」和 「炒你魷魚」、對內地觀眾來說絕對是「刺點」的所有繁體字(因這通常只會出現在關於民國時期的電影中)等。

奇愛博士解讀出可能連導演也不自 覺的「潛意識」,關鍵在於那張半人半魚圖(周星馳在拍攝現場落筆示範,也是劉軒到派出所報案聲稱被人魚綁架,警察(李尚正)畫了三幅「疑犯圖」其中一 張),引述清朝東莞人鄧淳在《嶺南叢述》中提及大奚山「蛋變種類」(指的應該是蜑家族群)的觀點,「鄧淳考證說人魚其實是在公元395年,當時還是東晉時 代,浙江永嘉太守盧循率眾舉事,被大將也是後來的南朝開國皇帝宋武帝劉裕擊敗。所以從北撤退到廣東,佔據番禺一帶,結果又遇強敵,帶着殘兵乘扁舟逃到今天 香港的大嶼山隱居,離奇地一代傳一代,就變種為人魚。所以人魚,也有一個名字叫『盧亭』。」奇愛博士認為大家被星爺、被《海豚灣》(劉軒後來上網搜查看見 日本人捕殺海豚的紀錄片《The Cove》)所誤導。「這其實是一部講『人』和『蛋變種類』相愛的故事,『蛋變種類』當然就是在香港生存的港人。港人也是中國人,只是因為前英殖民地的 『超自然因素』變成了今天的樣子。針對當下內地香港的緊張關係,星爺借《美人魚》告訴我們同屬一族,內地人(鄧超)和『蛋變種類』的香港人(林允)應該相親相愛,永遠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人魚族群即港人?

由奇愛博士提出人魚族群即「混種」盧亭/港人這個觀點,對內地讀者更有說 服力,至少不會被視為港人自說自話。但要雙方相親相愛的結論,在愈走愈無可救藥的局勢下,即使星爺王晶都會覺得無望,重點是,如果星爺真有這想法,找林允 演「變種港人」就說不過;而且鄧超飾演白手興家的超級大富豪,提到自己經歷過87股災、97金融風暴和03沙士,又怎會是內地人呢。

不過, 劉軒與女富商拍檔若蘭(張雨綺)在拍地買起那個「青羅灣」並拿得填海批文,疑似指向大嶼山某處——其中一位富豪鄭總提到,「青羅灣是保育區,有一大堆海 豚」;後來刻意用日本人示範聲納殺傷力把金魚爆碎一場說,五十公里內已沒海豚,卻發現其他神秘物種,更提到迪士尼;至於珊珊企圖誘惑劉軒送她回家讓八爪魚 一眾刺殺,那間報稱在「青羅灣磨刀山斷頭崖」上的小石屋,視覺上竟令人聯想到大東山爛頭營。看似表面上刻意去地域化,但一個「粵」字頭車牌已說明廣東人身 分。《美人魚》拍攝場地主要在深圳沿海,結尾若蘭帶領專研人魚的老外博士海陸空圍剿捕殺人魚一場,就在大亞灣楊梅坑。這場高科技血腥殘殺,彷彿呼應另一場 屠殺——何慶基在《大山與人》一書所寫的〈盧亭史實〉﹕「盧亭善營運,除捕魚外亦在大奚山曬鹽作活,收入豐厚,反惹殺身之禍。宋宗慶元三年(公元1197 年),岳飛部屬楊作興收編『摧鋒軍』,南下奪田,盡殺全島著民,倖存者避居水中,與他族雜交。」

爛船上的少數族群

星爺當然會 否定大嶼山的指涉,沒想到是,原來早在1991年,他已演過大澳漁村青年周小龍(李修賢的《龍的傳人》),以高超桌球技術,終把被黑社會當賭注的家族田地 贏回來。大澳鹹魚和傳說,跟星爺的鹹魚和童話到底有多少分別?電影開場「世界奇珍異獸博物館」一幕, 混在參觀遊客中的「臥底」珊珊拿起館藏「Mermaid——鹹魚身Barbie頭公仔,可謂來個鹹魚番生變美人魚的前世今生對照。

十多隻 人魚少數族群,被浮誇土豪聲納趕盡殺絕,唯有暫避斷頭崖下的爛船內,長老人魚師太講了個故事﹕「六百多年前的明朝,我們被人類圍捕七次,若不是鄭先生仗義 相救,才不至被滅族。」然後順手一指身旁中國畫裏的古代美人魚和鄭先生。大家竟熱烈討論這是鄭成功還是鄭和?因應內地國情不少年輕一代竟問兩個是同一人 嗎?甚至有人把鄭成功說成鄭和兒子。為免兩岸傷和氣,星爺使出無厘頭絕招——師太手指掃過舊唱機旁的鄭少秋《輪流傳》黑膠,於是就有了鄭少秋莫文蔚合唱星 爺當咖哩啡的《射雕英雄傳》主題曲。而有着彩雀般巨扇魚尾的師太,果然得鄭大俠真傳,功力深厚,在大屠殺危急一刻打救族人,奄奄一息也要逃出大海去。

這 條掛「海鮮酒家」螢光招牌、長滿青苔的生鏽爛船,自然令港人想到不同舟共濟就坐以待斃的當前自况,不知船什麼時候會沉?不知少數族群(包括廣東話和繁體 字)什麼時候會被滅絕?變種港人的未來將會怎樣?星爺不只向舊獅子山下致敬,也關心新獅子山下的一代。低下階層出生的劉軒作為星爺自身投射,會突然彈出一 句捍衛被若蘭罵的派對女郎﹕「她們也是努力奮鬥的年輕人」;最後,劉軒成為環保大慈善家,資助大學生研究海洋生物。大陸童話必須有美好又正義的結局,包括 為了過審,壞人必得抓。可是香港盧亭傳說以至大嶼山的下場,就如天邊外劇團下月上演的《漁港夢百年第二部曲》那樣,噩夢連連。



 

 

黎明奇 《為漢字申冤》 第五章 第三節 新舊字形整理



人們都知道港臺是用的傳統漢字,但細心的人會發現,港臺的印刷品與大陸的繁體印刷品也有不少區別,這一點鮮有人知。

翻開字典,我們發現在前幾頁總會有一個《新舊字形對照表》,傳統漢字書籍也有新舊字形的差別,如上一節異體字表中所採用的就是舊字形。那新舊字形到底是什麼呢?這就要牽扯到另外一個問題了。印刷術發明之後,本是採用楷書作為印刷字體的,但為了適應木版雕刻,人們便將楷體稍作變形,漸漸產生宋體這種專門的印刷字體。久而久之,手寫楷體和印刷體在結構上也產生了一些稍稍明顯的差別,印刷宋體和其他字體相比也有了很多區別,因此為了應用方便我們就對一部分漢字進行了字形的整理。1955 年中國文改開始研究統一的鉛字字形,1960 年制定《漢字字形整理方案(草案)》,1964 年編成《印刷通用漢字字形表》,文革結束後《字形表》公開發佈,把整理過後的字形成為新字形,相對應的未整理過的叫舊字形。字形整理主要依據的是從俗從簡的原則,使印刷宋體儘量接近手寫楷體。以下字形對照表選自《康熙字典(標點整理本)》。

調整的方法主要有:有些去掉了一些裝飾性的部件,而且改短豎為點或改變部分筆形,使得筆畫較為清晰,如“之(之)、文(文)、八(八)、入(入)、深(深)、虚(虛)”,有些採用了連筆,如“卬(卭)、印(印)、瓦(瓦)、巨(巨)、并(幷)、垂(垂)、骨(骨)”,有些調整了筆形使得字形更為平衡協調,如“屯(屯)、飠( )、郎(郞)、細(細)、丰(丰)、采(采)”,有些使得漢字的部件減少,如“吴(吳)、青(靑)、没(沒)”( 不過這也造成了意義混淆,“靑”的下半為“丹”的變形,而非“月”,“沒”的右上部為“回”之變形而不同於“投”的右部)。

 

有些使漢字本可說解的部件變得有些奇怪, 如“ 兑(兌)、肖(肖)”本可分出的“八、小”已經看不出,還有如“敖(敖)、彦(彥)、眾(衆)”本可分離出“方、士、文、人”,“卧(臥)” 本從人,“内(內)”本从入,“兹(茲)”本从草,“次(次)、匀(勻)”本从二,“俞(兪)”本从巜(參考粼字),這些調整在破壞漢字的結構的同時也破壞了其理據。

調整“礻(二)”易與“衤(衣)”混淆,致使很多人對這些偏旁分不清。
有一些調整不統一,如改“戶”為“户”卻單獨保留了“所”字不變;調整“録(錄)”卻保留“緣彘”等字;“令(令)”字脫離了與“命”字的關係,“俞今”字也屬此類,都是人字加一橫,而且“令”的筆畫也不如“令”協調;把从“的“侵雪”等字調整為从“彐”而保留了“事聿”等字,這些調整都使本來統一的漢字部件分離複雜化,不利於記憶和處理;“修(修)、條(條)”等字的所从的“攵”改為“夂”,而“悠”不變,甚至又將从“夊”的“致”調整為从“攵”,將“敘”又變成“叙”,甚是混亂,而這些偏旁本來的含義都互不相同。

還有一部分已經脫離了自行調整的限度,如“争(爭)”本从二手爭一物,而現在則不可解。應該算得上是繁簡關係。
爫皆為手。亅為一物。

另外很多我看不出有調整的必要,如改“一”為“丶”,“言(言)、氐(氐)”等字就是如此,還有很多如“丸(丸)、吕(呂)、虎(虎)、朵(朶)、盗(盜)、摇(搖)、角(角)、炭(炭)、告(吿)、反(反)、風(風)、及(及)、丑(丑)、黄(黃)、强(強)”,尤其是“強”字,“強”本從弘、虫,現在不但結構破壞了筆畫反而還增多,令人不解。

漢字的手寫體和印刷體本來就不可能相同,而出現上面所說的筆形的小差異也是很正常的,例如“元”字就有很多人把第一筆寫成點,但印刷體就沒必要改變,“牛、生”等字前兩筆一般會連寫為一筆,我們也不能為了統一就得改成“”。英語的人ag 和手寫體也不同,這些是印刷體和手寫體正常的區別,因為印刷體是恒定的,而手寫體隨著不同的人不同的時候都有一定的不同,是千變萬化的,只有手寫體遷就印刷體才能使字形穩定,如果反過來,那漢字就不安寧了。我們只需要將其中不便應用和識別的部分改掉就行了,而為了與手寫體一致而對很多無關緊要的部件大動干戈進行改造就不必要了,而且有些改造還顯得沒有規律,殊不知手寫體與印刷體完全一致是永遠不可能的,我們只要將這種差別維持到一定限度之內就行。漢字字形本來就很統一,為了某些並不必要的目的去破壞這個統一的系統而去建立新的系統則有些瞎折騰。

至於臺灣方面也並非對傳統漢字一字不動,而是調整了部分字形,與我們不同的是,他們以區分混同部件為主。如“月肉”二旁在隸變之後做偏旁曾長期混同,但臺灣將其相應調整為“ ”和“ ”。

現階段仍然有一些字需要調整“眾、衾、逾、趁、麥、森”的重捺宜調整為“ ”,“唇蜃褥辱”等字應該統一為上下結構,“木朩”作為部首也應該統一,“豸彳”單用時有點偏離重心,宜調整為“ ”。 

第四節  標點符號和漢語拼音方案


雖說我國標點符號產生的歷史並不短,但古代書籍卻一般是不加標點的,讀書人從小就要訓練斷句的能力,稱為句讀,在書中一般用“。、”兩種符號表示,相當於現在的句號和頓號,而與現在不同的是,現在文章標點是作者所加,而古代句讀是讀者斷句。新文化運動後,西方的新式標點傳入我國,於是帶標點的文章便產生了,並一直沿用至今。現在看到那些不帶標點的文章感覺不可思議,後來想想其實也很簡單,現代漢語以雙音節詞為主,在一篇文章中詞與詞的界限是不清楚的(不像英文單詞中間有空格),也就是沒有斷詞符號。儘管詞的界限不清,但我們在平時閱讀過程中並不會覺得有什麼困難,這是因為我們在上學時漸漸訓練出了斷詞的能力。再想想沒有標點的文章,是不是也一樣呢?不過不管如何,標點符號的應用還是具有很大的積極意義的,它使得書面語表達更為準確生動,也更利於我們理解。說實話,相對於英語來說,漢語才更需要標點符號,漢語中有很多語氣僅僅只是標點符號的區別,不像英語有be 動詞提前等等輔助方法。

漢字的優點在於表意,但缺點就是標音不準確,在幾千年的發展過程中,人們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想了各式各樣的辦法,從直音(如,鴻音紅)到後來成熟的反切等等,而這些標音工具沒有一個完整的系統,始終沒有擺脫漢字本身的束縛,同時也不準確,於是在二十世紀國語運動的推進下人們開始為漢字尋找標音的工具,國民政府時期的注音符號即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但這種方案還有一個缺點就是在國際應用上不方便。新中國成立後,推行《漢語拼音方案》,這個方案在推出時有些動機不純,因為它是為漢字拼音化服務的,最終是為了代替漢字成為我們的文字,但後來實踐證明漢字拼音化道路行不通,因此漢語拼音作為漢字的注音工具保存下來。不過,作為漢字的注音工具,漢語拼音還是很稱職的,它為我國推廣普通話和加快人們識字以及中文的信息化做出了重要貢獻,且有利於漢語語音的規範化和穩定,功不可沒!所以就文字改革三大任務而言:制定和施行《漢語拼音方案》與推廣普通話是必要的,而簡化漢字則值得商榷。
所謂反切即用兩個漢字為一個漢字注音,讀時大概是去上字聲母下字韻母和聲調。

不過有一點需要調整,漢語中間的撮口呼韻母中的“ü”可能是借用其他語言字母附加符號,既然漢語拼音已經採用拉丁字母,這個韻母何不用本有的“v”呢?這樣免得增加新的字母且更方便,而且在電腦打字時人們已經習慣用v 了。我們只需要把“lü、nü、juquxu”統一調整為“lvnvjvqvxv”就可以了(為了統一起見,不再有juquxu 省略兩點的特例了)。

另外,gun dui 的全拼實際應當是guen duei,這樣省略其實不太妥當。

汉语拼音方案
1957 11 1 日国务院全体会议第60 次会议通过)
1958 2 11 日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五次会议批准)


V 只用来拼写外来语、少数民族语言和方言。字母的手写体依照拉丁字母的一般书写习惯。

二、声母表

在给汉字注音的时候,为了使拼式简短,zhchsh 可以省作

 

三韵母表


“知、蚩、诗、日、资、雌、思”等字的韵母用i,即:知、蚩、诗、日、资、雌、思等字拼作zhichishirizicisi
韵母ㄦ 写成er,用做韵尾的时候写成r。例如:“儿童”拼作ertong,“花儿”拼作huar
韵母ㄝ 单用的时候写成ê。
i 行的韵母,前面没有声母的时候,写成 yi 衣),yɑ(呀),ye(耶),yɑo(腰),you(忧),yɑn(烟),yin(因),yɑnɡ(央),yinɡ(英),yonɡ(雍)。
u 行的韵母,前面没有声母的时候,写成wu(乌),wɑ(蛙),wo(窝), wɑi(歪),wei(威),wɑn(弯),wen(温),wɑnɡ(汪),wenɡ(翁)。
ü 行的韵母,前面没有声母的时候,写成:yu(迂),yue(约),yuɑn(冤),yun(晕);ü 上两点省略。
ü 行的韵母跟声母jqx 拼的时候,写成:ju(居),qu(区),xu(虚),ü上两点也省略;但是跟声母nl 拼的时候,仍然写成:(女),(吕)。
iouueiuen 前面加声母的时候,写成:iuuiun。例如niu(牛),ɡui(归),lun(论)。
在给汉字注音的时候,为了使拼式简短,ng 可以省作ŋ

四声调符号


声调符号标在音节的主要母音上。轻声不标。例如:

 

五隔音符号

ɑoe 开头的音节连接在其它音节后面的时候,如果音节的界限发生混淆,用隔音符号(')隔开,例如pi'ao(皮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