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你不說話?」
這句說話,最近聽到很多次,聽得耳膜也好像有點累了。
吳志森因為「節目改革」而被革職,有傳為政治審查,絕對影響港台的公信力。我在這片專欄問港台公會,為什麼你不說話?
左報大手打擊學者,請學者們回到象牙塔,不要影響社會。商台主持李慧玲在專欄文章質問學者們,為什麼你們不說話?
出版社次文化堂堂主彭志銘先生在facebook向樹仁大學開火,指中聯辦郝鐵川先生撰文說:「學術話題是指僅限於學術界人士談論」、「學者的影響只限學術界,而不擴延到社會」、「他們(的話題)(應該)只在學術刊物上發表,只供學術界欣賞……」為什麼樹仁的校長、老師和學生,為什麼你們都不說話?
問我為什麼不說話。
手機勇者鍵盤戰士
在網上看到陸客的不衛生行為,有很多人拍下照片。網上好些「行動派」說,為什麼看著陸客在地鐵吃麵,就地大小便,大家就只會做手機勇者、鍵盤戰士,沒有上前阻止,或是提醒洗手間就在不遠處。唯一一個發聲的,就成為了英雄。
發聲,需要勇氣,還要承受中國式的各式各樣的指罵。發聲,就要承受人家不同意自己。香港人(或是說中文的網民吧)對香港作家或是評論人,那種眼紅、妒忌以至人身攻擊,套句廣東話,「真係唔係人咁品」(我不用狗做比喻了,有失身分嘛!哈哈)。大家如果不太健忘,前陣子才有一張訪Siri的圖,訕笑香港發生什麼事情,香港的記者就只會找蔡子強回應。
發聲,更要面對各式各樣的壓力。十年前,仍是官的葉劉淑儀女士搞的那個23條諮詢,推出了一堆「意見書」。我讀到不少以左派學校原稿紙寫成的「意見書」,好些連剔和老師評語沒有刪走就變成了「諮詢意見」。我們一群傻傻戇戇的大學生重新再做的那些意見分類時,有一位參與的學者在夜晚和我們「分享」他的感想。他說,有一天下午他的上司曾經走到他的辦公室,問他為什麼要做這些事。當時《那些年》仍沒有上畫,你對著那些上司說:「世上大部分事情都是徒勞無功的。」他不會笑。那位「上司」的「溫馨提示」,是壓力嗎?我不敢說是。至少我沒有證據說是西環打電話去「溫提」學者們。但我都知道,壓力不以個別事件界定,而是一種文化、一種氛圍。
最近在書店看到彭浩翔先生在微博發起「文革口述歷史運動」,收集文革的歷史,結集成書,取名《碎碎唸》。這書的收益,會全捐予鮮魚行學校。彭導說:「因為我相信,教育,是防止這種悲劇重演的最佳良方。」我想彭導也太看得起中國人的質素了。革命是長期的,一場文化大革命留下的遺毒,直至今日,仍有不少人中毒。如果教育真的有用,為什麼香港人看著不合理的事情,只求「唔好搞到我」,或是媽媽級長輩常說的「閒事莫理,眾地莫企」、「槍打出頭鳥」、「事不關己、己不勞心」?從中國語文的語境中,公德、公義、公理的概念,很難以方塊字表述。語言代表民族的思考,既然香港人是用方塊正體字的民族,那就不難想像,香港人對這三公不太了解。
中聯辦的大官們,真的過慮了。香港人,根本就是中國人。香港人不理聲音的內容,因人立言,因人廢言。北島先生在書展的講座說過,作家們都變得像教主:「教主具有煽動性,騙財騙色,教徒則不同程度得到自我心理安慰。」作家、評論人寫作,為養粉絲多於建立讀者群。無他的,在香港的文化環境,沒有粉絲,作家連地盤都會守不住,連做作家的門檻都做不了。
從集體文化看死因,簡單得很。要說幾多次才明白,香港之死,不只是死於香港仔特首、政客、官員都是徹頭徹尾的「不該sssss」,而是香港人,(不,所有國籍的人也是)人人心裏都住了一個「不該」。這不是香港問題,這是人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