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屆立法會選舉其中一個矚目結果，就是上屆地區直選的票王、民建聯副主席劉江華，在競爭激烈的超級議席選舉之中爆冷出局，反而給同門晚輩李慧垰的票數所壓過。
選後大家都對此議論紛紛，為劉的落敗提出多個解說，最出位的莫如是猜測此乃一政治交易，說中聯辦為了統戰，不惜犧牲劉江華，也要力保民主黨兩子當選云云。但這些說法都缺乏數據分析，流於天馬行空，自說自話。本文嘗試回歸票站數據分析，為這一大疑團盡量提供一些線索。
分區配票成績並不理想
在今次超級議席的選舉中，李慧垰共拿到277,143票，至於劉江華則拿到199,732票，僅敗於何俊仁的228,840票，緣盡最後一席。
民建聯於超級議席的選舉策略，與地區直選的一樣，就是分區配票，香港島、九龍東和九龍西3區劃分給李慧垰，新界東和新界西兩區則劃分給劉江華。兩人在各區的得票見表一。
按照這個構思，如果分區配票百分百成功，民建聯在香港島、九龍東和九龍西3區的選票全歸李慧垰，新界東和新界西兩區的選票全歸劉江華，那麼李將拿到220,581票，而劉將拿到256,033票，那將會與現實選舉結果相反，由劉江華入局，而李慧垰則飲恨。
如今顛倒乾坤，當然是執行上遇到問題，那究竟又是哪一部分出現偏差呢﹖
從表一可見，李慧垰在自己的選票責任區，大都拿到民建聯的九成票，而劉則是一成，配票可說十分成功；但相反，劉江華在自己的選票責任區（哪怕是老巢新界東），卻只拿到民建聯的七成票，而李卻達三成﹗配票成績並不理想，比起該黨於地區直選配票大都開出的「八二比」成績要差（見上周一本欄的數據）。
為何劉江華的票流失往李慧垰身上﹖
那麼為何李慧垰的票開得那麼好，相反劉江華的票卻開得未如人意，不少票流失到李身上﹖
我相信原因之一，與上周三本欄所提及的「策略性投票」有關。因為李慧垰在選舉很早階段便持續高調地告急，而民調結果亦顯示她在出局邊緣，與其信息十分♣合，讓此發酵得十分充分，致令不少建制派的票源流往她身上，當中有原屬陳婉嫻的票，也有劉江華選票責任區內他自己的票。
但我相信「策略性投票」並不是唯一原因，事實上，到了選舉末段，劉江華自己也加入告急行列，民調亦顥示，劉、李兩人已成「難兄難妹」，同處出局邊緣。到了此時，民建聯的支持者才接收這個信息，無疑為時稍晚，但卻不會完全接收不到。
如果我們拆細數據，進一步剖析劉、李兩人在各自選票責任區內各個階層的得票率，會發現一些有趣的蛛絲馬舻。
劉江華的形象不利吸納中間票
從表二中可見，李慧垰在中產屋苑和豪宅區的表現，尤其好過劉江華。李在新界東、新界西的大型中產屋苑和豪宅區裏的得票率，甚至與劉這位這兩大責任區的主人，叮噹馬頭，分庭抗禮。
究竟為何會如此反常呢﹖
正如選後民建聯主席譚耀宗所說，劉江華一直是該黨在議會內的「重炮手」。相信讀者對劉在議會中各種保皇言論和重話不會陌生，而這就是他要扮演的角色，亦因此讓他成了一個惹火尤物，公眾對他愛恨分明，他固然有自己的一班擁躉，但討厭他的人卻也不少，從他落敗後不少市民到他辦事處外慶祝高唱《喜氣洋洋》可見一斑。他的種種惹火言論以至詭辯，不會是知識階層、專業人士「那一杯茶」。所以劉的形象，根本不利吸納中間票源。
相反，李慧垰的形象，標榜專業人士、母親、溫和理性，相較討好得多，她亦較劉江華少捲入尖銳和撕裂性的政治鬥爭之中，不會充當「馬前卒」，這都讓她較可以避免弄得遍體鱗傷。於是，她要吸納中間票源，便較劉容易得多。
在地區直選中，由民建聯和工聯會所盤踞的「親中陣營」基本盤，我相信只有三成票左右，於是有需要加入新民黨、自由黨、中聯辦幾位「契仔」「契女」等，擴展成「建制陣營」，吸納中間偏向保守的票源，做大那塊餅。但到了超級議席的選舉，沒有了葉劉淑儀、劉健儀、田氏兄弟、謝偉俊、龐愛蘭、梁美芬等人士，中間偏向保守的票源，要找投票對象便有困難，這些中間票不一定願意投給劉江華這樣標誌性、臉譜式的人物，李慧垰這樣的溫和派，也因此變得較有相對優勢。不是所有建制派的票源，都會百分百受民建聯所擺佈，完全跟隨該黨的分區配票指示投票，於是也有相當比例的中間選民，始終有自已的看法，即使住在新界東和新界西這兩個劉江華的選票責任區內的，即使要投親中派，最後都是投了李慧垰，尤其是那些住在中產屋苑和豪宅區的中上層。
劉江華「吃不盡」建制派票源
從表三可見，劉、李、陳親中三子要在超級議席選舉，網羅盡分區直選的建制派票源，在九龍東和九龍西，要較新界東和新界西表現較為好，而剛巧後兩者就是劉江華的選票責任區，再一次顯示劉一網打盡選票的能力稍遜。
（至於港島區比例特別低，我相信部分原因是本港中上階層聚居於港島區，他們很多原本已是舊功能組別的選民，因而無緣取得新的超級議席選票，所以分區直選票的數目較超級議席票為多，非戰之罪。）
最後，且再多看一表。從表四可見，除了九龍東是陳婉嫻的老根據地和選區不計，陳婉嫻在新界東及新界西這兩個劉江華責任區的得票率，也好過她在香港島和九龍西這兩個李慧垰責任區的得票率，這再一次說明了類似的事實，那就是——劉江華「吃不盡」建制派的票源。
（但也得補充一句，九龍西工聯會沒有派人參與地區直選，是選舉工程做得較弱的一環，無法發揮「風車效應」帶動陳的選情，所以陳婉嫻的得票較低，也是可以理解的。）
（立法會選舉系列之十一）
蔡子強
中文大學政治與行政學系高級講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