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2年7月27日星期五

陶傑: 人心很難回歸



特區十五年,親中陣營許多人一直不滿意一樣,叫做「人心尚未回歸」。

中國人很注重「天下歸心」。人歸我管了不夠,還要思想歸我管,心也由我統治,這才叫「完全回歸」。可是,為什麼「人心尚未回歸」?當香港的特首還頂戴英國的爵士勳銜,死也不肯捨棄。當頭頭的,心在英國皇室,你叫下面那幫蟻民百姓,心怎麼會在北京?一個爵士特首下了台,換一個據說「口才」出眾而特別「愛國」的,以為人心回歸了吧?不,記者問這位新特首退休後去哪裏住,他答英國,因為英國是「人間天堂」。

特府的仔女送英國寄宿學校讀書,與大陸高官的子女一起釀製黃禍,固不在話下。特首的女政務司司長,說到劍橋的老公和兒子,一臉的笑容甜滋滋──我想回英國,跟我在劍橋的老公和兒子團聚的啊,但劍橋的老公勸慰我:不,你留在香港服務吧,香港需要你。

「我在劍橋的老公和孩子」,似曾相識,叫人嚇一跳,以為香港出了個昂山素姬。老公和兒子在劍橋,有一層英國的優越包裝,比老公在東莞、兒子在海南島三亞市,形象何止「提振」了三級,這個女人一張戴眼鏡甜絲絲笑着的臉孔,也泛起一朵雲彩。「我的老公在英格蘭」,是有品牌效應的,音樂劇「國王與我」主角安娜,一位宮廷女教師,初到暹羅,剛住下來,一群暹羅妃嬪翻她行李,找出她老公的一張照片,問她:這人是誰?

安娜看見這批暹羅女人無知,從沒嚐過愛情,起了憐憫心,想起自己的「白人使命」(The White Man's Burden),她說:這是我老公,他叫湯,他在英國。
然後,她目泛霞光,浮想無限,憶起遠在文明故鄉的丈夫,唱了起來:「當我想起湯姆,我想起那夜,大地一片夏香,天空一夜浮白。英格蘭柔軟的霧氣,棲遲在山坡……」暹羅的妃嬪,聽得入了神:啊,英格蘭,安娜老師,你的家鄉在那裏嗎?你真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