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2年10月9日星期二

郭位﹕從辛亥革命 透視21世紀的台港




慶祝雙十節,離不開辛亥革命,離不開香港。雖說幾年前播映的《十月圍城》中,滿清政府派人謀殺孫中山的故事純屬虛構,但孫中山先生(18661925)乃至民國革命與香港有淵源卻是不爭的事實。

1883年,17歲的孫中山從檀香山回國,途經香港,秋天入讀拔萃書院,再轉到現在的皇仁書院。他曾表示,「我之革命思想,完全得之於香港。」香港對外貿易頻繁,較早引進西方文化及革命思潮,是愛國之士討論國事的好地方。孫中山於1887年入讀後來併入香港大學的西醫書院。他的導師何啟對他產生過很大的影響。他曾經說過:「自己受惠於何啟之教。」

21世紀是科技文明的世紀

1894年中日甲午之戰爆發,幾乎同時香港大鼠疫導致2000人喪生,檀香山成立興中會;1895年中日簽訂馬關條約、台灣割讓日本,成立香港興中會總會;1905年在日本成立同盟會,後又在香港成立同盟會香港分會及南方支部。香港是多次革命起義的發源地及海外籌餉的樞紐。1911年,參加廣州黃花崗起義的五百烈士就先在香港集結,然後進入內地。

時至今日,三民主義,尤其是民生主義,仍有現實意義。改善民生,要做到「人盡其才」、「地盡其利」、「物盡其用」、「貨暢其流」。中國先賢的主張,可以說在台灣取得了一定的成績。但是這些原則是不足夠的,因為21世紀是科技文明的世紀,我們離不開科技創新。

以貧富差距為例,國際上,慣用堅尼系數(Gini coefficient)來評比。堅尼系數低於0.2表示收入絕對平均,0.30.4表示相對合理,0.40.5表示收入差距大,已經超過警戒線,可能導致動亂,0.6以上表示收入差距懸殊。據人口普查蒐集的數據,2011年香港的堅尼系數為0.537,與鄰近的新加坡(0.482)和OECD(經濟合作發展組織)相比,貧富差距最大。瑞士2012年的堅尼系數為0.303,台灣2010年為0.342,目前都是貧富差距最小的地區之一。

發展創新產業

要造就中產階層,增強社會中貧窮人士向上移動的能力,政府必須投資與採取行動,發展創新產業。台灣在實施三七五減租之後,師法美國科學基金會(National Science Foundation)的運作,於1959年成立行政院國家科學委員會,專責科技發展。當時政府認識到,在土地與人力成本提高的情下,傳統產業競爭優勢逐漸衰退。於是依據市場潛力、產業關聯、附加價值、技術層次、污染程度及能源依存等六大原則,選出適合發展的新興工業,以科技研發做為造福民生的努力方向。遂於1980年,創立新竹科學工業園區,有計劃地引進高科技產業,培訓本地人才和延攬優秀海外人才,其後又分別建立中部和南部科學工業園區。

最近有報道說,台灣有37項世界第一的產品,其中包括高科技的主機板、監視器、代工生產的晶圓、掃描器,以及各種與民生相關的產品,如繪圖卡、網路卡、光碟片、滑鼠、人造纖維絲織布、運動鞋、太陽眼鏡、自行車、電動小馬達、結他與義肢等。這個數據沒有經過考證,不敢說全都正確,但是在過去20年裏,台灣在半導體、電子及資訊等高科技產業取得的顯著成就則是有目共睹。

這些成果與政府大力推動科技專案關係密切。2007-2010科技白皮書指出,要促成科學工業園區的產業聚落,以期建立「園區聚落」,使產業不只是平行,而且與上下鏈緊密結合,把整個台灣西部連合成為「科技走廊」。不患寡而患不均,在造福中產階級這一方面來說,台灣遵循民生主義的藍圖,算是出了一點成績。

中華文化是當今的顯學,而台灣是21世紀中華文化保存的寶地。在文化方面,孫中山為革命奔波,除專業之外,寫得一手挺拔的中文字,作出許多通理典雅的文章,其沛然莫之能禦的氣節,是今日香港年輕人所不可多得的素質,也是香港教育界努力的方向。

香港是否仍有改進空間

科技創新是永續發展的支柱。香港沒有國防支出,然則我們在促進科技發展、改善民生方面,是否仍有改進的空間呢?

「寒夜客來茶當酒,竹爐湯沸火初紅。尋常一樣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值此雙十慶典,看台灣,顧香港,台灣社會均而未如香港之富,香港社會則富而大大的不均;明顯地,台灣在發展科技、發揚中華文化、扶植中產階層方面可以做為香港的典範;香港的自由化、國際化、及公共建設則是台灣學習的對象。至於在民主與民權的實施方面,台灣有進展,在法治的落實與遵行方面,香港較健全;然而,無可否認,欲達到國際水準,港台都還各有努力的餘地。

作者為中央研究院院士、香港城市大學校長。本文根據107日在「香港各界慶祝雙十節暨辛亥革命101周年大會」主題演講稿整理而成。小題及黑體重點由編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