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2年9月12日星期三

明報社評: 李旺陽死因成懸案 湖南邵陽無法無天



湖南民運人士李旺陽的死因,當局指為自殺,但是疑點重重,李旺陽的妹妹李旺玲與好友等相關人士都「被失蹤」。從各種情顯示,李旺陽之死,有重大隱情,《明報》兩名記者到邵陽尋求真相,被公安和國保人員扣44小時,其間記者被恫嚇、被當作罪犯般盤問;更罕見的是當局導演一場所謂「訪問」,在官員現場攝錄監視下,強迫記者採訪由當局召來的李旺陽妹夫等人。湖南邵陽當局這些做法,無助提高「李旺陽自殺」的可信性,反而使人認定當局強力打壓有關人士和記者,意圖掩飾李旺陽的真正死因。湖南邵陽當局的無法無天,令人髮指,中央應該介入調查李旺陽的死因,遏止地方政府的歪風,彰顯以法治國的決心。

無簽字未同意調查結論  李旺陽親屬否定官方說法

今年6月初,李旺陽接受香港傳媒訪問,講述在六四事件繫獄被虐待的遭遇和一些感受之後,在一個深宵之夜,被發現雙腿覑地,掛屍醫院房間窗櫺,死狀離奇。邵陽當局即時宣稱李旺陽自殺死亡,消息傳來,港人反響極大,質疑邵陽當局的說法。其後,湖南省公安廳邀請內地刑偵、法醫、法學專家複查,發表了約6000字的《聯合調查報告》,「確定」李旺陽死於自殺。其後,湖南省委書記周強在會見香港傳媒訪問團時,根據報告的結論,斬釘截鐵說李旺陽自殺死亡。

由於專家的複查黑箱作業,不知道他們怎樣調查,例如,與李旺陽同房病人和最早發現李旺陽「掛在窗櫺」的護士的口供,對研判案情很重要,報告並無交代,使人感到調查報告是經由專家篩選後提供的一個說法。事件關鍵的李旺陽「雙腿着地吊頸死亡」離奇狀況,調查報告試圖詳細解釋,但是所描述情,本港不同法醫科專家各有不同意見。結論言人人殊,說明報告沒有足夠說服力,若據此而判定李旺陽自殺,偏離了科學求真的精神,經不起檢驗,有武斷之嫌。

另一個使「李旺陽自殺死亡」更不可信的狀況,是李旺陽的妹妹李旺玲及其夫和一些好友全部「失蹤」,傳媒無法接觸他們。周強在會見香港傳媒訪問團時,說過「從湖南全省來講,湖南的公民沒有人對這個事情提出任何疑問」,若周強所言屬實,應該讓李旺陽家人和好友在人身自由、免於恐懼情下接受傳媒訪問,只要他們公開說認同李旺陽自殺的結論,「殺人疑團」就會消除,但是他們沒有這個機會,難道李旺玲、趙寶珠和李旺陽的好友,不是湖南公民?

《明報》記者被邵陽當局扣留之前,短暫訪問了李旺玲等人,這個時候他們雖然有顧慮,由於監視人員未現身,得以較清晰地答覆了問題。他們否認曾經在解剖報告、驗屍報告上簽字,也沒有簽字同意讓李旺陽的遺體火化;對於《聯合調查報告》,趙寶珠表示「沒有聽說過」,而官方則說他們「同意」調查結果。另外,當局還發表了一份聲稱由李旺玲和其夫簽字的「我們不願與外界聯繫」的文件,對此,李旺玲一再搖頭否認。

李旺玲等人這些「否認」,使官方的調查報告和相關說法,並不可信。此外,從官方的操作,顯示李旺玲等人承受着巨大壓力,反映一介小民,面對龐大的統治機器,只有選擇屈服或被輾過。例如,62歲的朱承志是李旺陽的好友,他最早發現李旺陽離奇死亡,把現場拍攝的圖片和視頻發布到互聯網,質疑官方的自殺說法,由於朱承志的挺身而出,他已經被邵陽當局以「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名正式逮捕;另外有消息說,有維權人士因為關注李旺陽之死,被判勞教一年半。湖南當局打壓質疑李旺陽死因的人,加上李旺玲和丈夫否認簽字,「李旺陽自殺」之說揭開了湖南、邵陽當局罔顧法治,甚至是無法無天的真面目。

視記者如罪犯又「強迫採訪」  邵陽侵犯人身安全新聞自由

邵陽當局另一個無法無天,是對付揭發真相的記者。香港記者到內地採訪,偶有出事,一般只會被短暫扣留就獲准離開,但是,今次邵陽當局扣留《明報》兩名記者長達44小時,時間之長,甚為罕見。另外,記者被扣留期間,公安人員以疲勞轟炸方式,每隔兩小時便叫醒記者盤問,不容許記者睡覺,又以不合作便不能盡早釋放並可能面對司法程序等說詞威脅,這是等同視記者為罪犯。

邵陽當局還要求記者按當局安排,在官員監視攝錄下再次訪問李旺陽妹夫趙寶珠等人,意圖營造李旺陽親屬曾簽署火化文件及認同自殺結論的假象,這種拘留期間「強迫採訪」的安排,前所未見。在記者和趙寶珠等人在沒有人身自由、未能免於恐懼情況下的採訪和「被採訪」,根本就沒有可信性,邵陽當局的井底之蛙心態,除了使人訕笑,不會有其他效果,而這個做法,嚴重侵犯記者的人身安全和採訪自由,嚴重損害新聞自由,完全不能接受。

邵陽當局就對付記者的做法,要提出法理依據,否則就是胡作非為,無法無天,特區政府應該跟進,要求湖南當局還記者一個公道。周強去年中提出「法治湖南」的口號,但是,環繞李旺陽離奇死亡種種疑點和做法,若就是周強心目中的法治實踐,會使人不寒而慄,看不到法治在湖南會有什麼前途。就李旺陽死因,本來期望湖南省糾正邵陽的錯誤,已經不可能,香港的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應該去信中央,要求中央介入,展開公正調查,彰顯以法治國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