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文見報時,蘇格蘭是否脫英獨立的公投,應該尚未有結果,筆者雖然憑性別與投資理論(見下文),推測「蘇獨」被否決,但無論從「現場報道」或傳媒的評論以至民調,俱顯示正反雙方旗鼓相當,因此,即使筆者的「推測」與事實接軌,不贊成獨立的比率亦不會太高。
蘇格蘭無法獨立,「蘇獨」分子當然大失所望,卻因此可以不必和「其他英國地區」(R〔rest〕UK,指英格蘭、威爾斯和北愛爾蘭)分離,用卡梅倫首相在幾乎聲淚俱下的「最後呼籲」演說所說,希望蘇格蘭不致和RUK辦「痛苦的離婚」手續;即使事實果然如此,由於「藏兇納險」的潘朵拉盒子已被打開,彼此「赤裸怒目」相向,麻煩真是沒完沒了。不過,從她們結合多年大體上和平相處的歷史看,英、蘇的問題應該不致從「人民內部矛盾」變為「敵我對抗」,這是不幸中之大幸,只是「手尾」多多,談判曠日持久,不在話下。
爭取蘇格蘭獨立的蘇格蘭人,絕非沒有理由或如英國「建制派」傳媒所說是「小孩子玩泥沙」。事實上,無論從文化(強化身份認同)、意識形態(不滿英國的右傾政策,寧走北歐〔斯堪的納維亞〕傾向社會主義的民主)、政治(事事以美國馬首是瞻)及經濟(英國稅率太高,可能獲得更大部分甚且全部北海油、氣收益),在合併三百多年(一七○七年)後,不少蘇格蘭人對這種分歧都有「是可忍孰不可忍」的訴求。一句話,他們不願再被倫敦牽着鼻子走!從近日來鋪天蓋地的報道和評論看,主張獨立的蘇格蘭人認為,即使很多專業調查均指出北海油田產量早已過高峰期,或明指或暗示蘇格蘭無法從中長期牟取巨利(十五日本報);但「蘇獨」分子則相信新的鑽油技術會發現新油田,且可使舊油田重生,那便足以使蘇格蘭有足夠財源走地緣環境與她相近的挪威之路—挪威靠石油收益打造成為「最適宜人類居住的福利社會」,這是「蘇獨」人士的願景。這種願景令人憧憬,惟新鑽油技術與財政收入大增之間能否畫上等號,是未知之數,而這是反「蘇獨」者數不在少的其中一項重要因素。
二、「蘇獨」分子信心滿滿,認為同為民主政體,獨立後蘇格蘭可馬上加入歐盟、成為歐羅及北約成員,如此便萬事大吉,既解決了貨幣(屆時若不能用英鎊便改用歐羅,解決了儲備不足無法發行本國貨幣的困局)、軍事問題,外交難題亦將迎刃而解。但事情不是這麼簡單,歐盟若毫無條件便接納其申請,恐會鼓勵加泰隆尼亞(和在西班牙北部的巴斯克,按該地人民憎懨西班牙,拒彈西班牙六弦琴而吹風笛;初到貴境還以為到了蘇格蘭)脫離西班牙、法蘭德斯(Flanders,比利時北部荷蘭語地區)脫離比利時及北方聯盟(包括威尼斯)脫離意大利。地方紛紛獨立雖是時流(一九八○年以還獨立國家增三十九個),但國際社會以至金融秩序大亂,蘇格蘭搞獨立簡直是為火頭處處的國際局勢添煩添亂,歐盟和北約因此暗地裏不鼓勵「蘇獨」。顯而易見,在這種大環境下,蘇格蘭成功獨立,對蘇格蘭、英國(RUK)以至歐盟都帶來消極衝擊;更重要的是,由於英國會與蘇格蘭就石油收益、國債攤分,以至「公共財」的分配,展開長期艱巨的「分家」談判(「痛苦的離婚」應如是!)加上石油收入銳降、英鎊偏軟(失去蘇格蘭的石油收益英國負債比率上升),本已遠離強盛的英國會真正成為在國際事務上無足輕重的二流國家(《環球時報》用語,此一論斷是正確的),無法積極有力地參與美國藉種種名目的「南征北討」,美國的反恐反蘇(冷戰時期與現在俱如此)活動便會相形失色!
在「蘇獨」的可能連鎖反應中,筆者認為《金融時報》在題為《蘇格蘭獨立:中國夢魘》(852郵報譯)的報道有點想當然。中國當然不准台灣、西藏、新疆(遑論香港)鬧獨立,但蘇格蘭獨立絕對不會令這些地區的獨立分子活躍起來。中國現在既有槍桿又有銀彈,那意味國際上對這些地區的獨立運動和香港爭普選的和平民主活動「置若罔聞」的可能性高於一切(這是幾張商業合同便可解決的小事),在沒有外援之下,獨立運動絕難成事!
三、於公投結果未公布前預測「蘇獨」或「反蘇獨」的勝負,最穩健的方法是五十對五十,事實上,正如「不可對孤立的假設論證」(杜恒—昆因命題〔Duhem-Quine thesis〕),沒有「外來因素」,假設哪一方得勝(或失敗)都無意義。不過,如果把此次公投視作一場高風險低回報投資,投資者便大有理由不下注。首先是,因為在高風險條件下期望回報不高,投資者興趣缺缺,不願進場;其次是,即使預期有實質回報,亦可能認為不值冒此風險而放棄。在實際投資上,這種情況經常出現—由於願意接受風險程度不同,對同一投資項目,有人樂於一試有人避之則吉。
正因為如此,筆者舉棋不定,不敢對公投結果作出預測─直至讀了昨天(十七日)《蘇格蘭人報》(The Scotsman)的有關公投民調的報道,才大膽一測。撥開多次民調錯綜複雜的數據,知道正反雙方得票率不相伯仲,但一項重要的數字是,未決定投Yes或 No的選民中,男的百分之十二、女的百分之十六!據此,筆者斗膽「買」反獨立勝出!
為什麼?因為據財務學者研究所得,女性投資者的投資取態遠較男性保守(Women tend to be more risk-averse than Men)*。「蘇獨」既然面對那麼多「未知因素」,等於有大風險,筆者遂推斷有較多尚未表態的女性在公投日投反對票的機會極高,那便足以令「蘇獨」以少數票落敗;不但如此,筆者以為女性於此刻有強烈的「避風險」想法,還基於學者認為春秋兩季投資者因天氣清爽心情舒坦,投資者、尤其是女性,對風險不感興趣,這正是股市格言「五月賣貨,十月底入貨」(Sell in May,buy on Holloween)的由來。
正是這點「投資智慧」,令筆者作出「蘇獨」落敗的預測。
順便一提,不論「蘇獨」成功與否,「蘇格蘭場」(Scotland Yard)是英警總部的代名詞不會變,因為這是總部原址位於「白屋廣場」(Whitehall Place)而得名;那便如紐約證券交易所因位於華爾街令後者成為股市代名詞,是不必改亦改不了的。
*R. Crosonand U. Gneezy: Gender Differences in Preferences。Journal of Economic Literature, 6/09. vol. 41, No.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