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5年7月20日星期一

信報社評: 維權律師人人自危 依法治國嚴峻考驗



美國經典小說《殺死一隻知更鳥》(To Kill a Mockingbird,亦有譯作《梅岡城故事》)最近再次引起讀者的興趣,因為作者Harper Lee相隔半個世紀終於推出第二本作品Go Set A Watchman, 銷量打破紀錄。《殺死一隻知更鳥》榮獲一九六年普立茲獎,拍成電影《怪屋疑雲》也獲獎無數,主要原因是身為律師的故事主人翁Atticus Finch為了彰顯公義,敢於為一名被誣告強姦白人女子的黑人辯護。簡單而言,無懼種族主義者威嚇的維權律師成為美國人心目中的大英雄。

換作中國,維權律師有可能受到同樣的禮讚嗎?內地近日發生的一連串拘捕事件,不禁讓人不寒而慄。公安部指揮全國聯合行動,由七月初開始陸陸續續帶走二百多名維權律師以及公民,部分羈押或約談後獲釋,但仍有數以十計的維權律師被拘留、監視居住或失蹤。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要是維權律師犯了法,公安將之拘捕當然沒有問題,可是在這次大規模拘捕行動中,很多人根本連罪名也沒有。尤其令人不安的是,部分家屬沒有得到法律所賦予的知情權,大批維權律師儼然「秘密關押」一般人間蒸發。

鑑於內地維權律師大規模被帶走事態不尋常,本港法律界人士發起全球聯署聲援,除現任法官及律政司司長袁國強之外,其餘在世的大律師公會歷任前主席共十三名 皆參與聯署。他們同聲譴責任何迫害和威嚇律師的行為,呼籲中國政府秉行公義,以公平、公正、公開、透明的司法程序處理任何被指控的律師及有關人士。曾為劉 曉波辯護的北京維權律師莫少平指出:「這是對法治的破壞。對現在中國倡導的依法治國是一種退步!」此事亦引起國際回響,聯合國人權專員、歐盟、德國律師公 會和加拿大政府等等,不約而同發出聲明表示關注。

迄今為止,內地檢察機構尚未對那些維權律師提出起訴,但從官方媒體放出的風聲來看,矛頭直指一家名為鋒銳的北京律師事務所。據說,公安機關摧毀一個以鋒銳 律師事務所為平台,少數律師、推手、訪民相互勾連、滋事擾序的涉嫌重大犯罪團夥。《人民日報》、新華社和央視甚至先後播出鋒銳律師事務所相關人等的「認罪 懺悔」,指稱他們「庭內擾秩,庭外滋事」,並指該事務所主任周世鋒「與多名女性有不正當關係」。問題是,官媒的指控帶有未審先判的意味,更何況,鋒銳律師 事務所之外的一眾被捕者,又該當如何理解?

律師而冠以維權兩字,說的當然是法律工作者幫助弱勢社群討公道,若然維權律師自己淪為被打壓的對象,又有誰敢於為他們充當維權律師?要是維權律師的維權律師亦陷於白色恐怖,對於國家領導人口中不斷強調的「依法治國」,無異於一種莫大的侮辱。

內地維權律師人人自危,約談的約談,失蹤的失蹤,不但引起國際社會關注,有人在美國白宮請願網站簽名,呼籲取消國家主席習近平訪美,而且指出事件很大程度 上損害香港市民對於國家的認同感。在「一國」與「兩制」之間,不少港人對內地的政治和社會現狀有所不滿,當中一大關鍵正是感到內地往往人治凌駕法治,要是 中央政府基於維穩的需要,連維權律師也施以政治迫害,讓弱勢社群在缺乏律師幫助的情況之下更加有冤無路訴,看在香港人眼裏,「中港矛盾」將會更加難以化 解。

○○四年,美國電影學會評選「百年百大英雄與反派」,《怪屋疑雲》的律師主角Atticus Finch被選為英雄分類的第一名,超越了James BondIndiana Jones等等。很不幸,在依法治國正受到嚴峻考驗的中國,一大批維權律師被視作滋事尋釁的異見分子,不知所犯何罪卻淪為階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