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現實比小說更詭異」:最近一些科幻會會友找到了《關公大戰外星人》這部電影的資料並放到網上公諸同好。如此的「奇片」固然令人大開眼界,但就筆者冷眼旁觀,現今世界正在貨真價實地上映的,是一部同樣令人嘆觀止矣的超級奇情巨片。這部奇片我稱為《當末代羅馬帝國遇上晚清》。
心水清的朋友應該立刻領悟,我所指的「末代羅馬帝國」是今天的美國;而「晚清」則是我們偉大的祖國。
先說美國。她的人口不到世界的百分之五,但國民生產總值(即使在零八金融海嘯之後)佔世界第一。她在全球有接近 700 個軍事基地,遍布全世界近 150 個國家。她每年的軍費比其餘開支最大的二十個國家加起來還要多(差不多佔了全世界的一半)。她是全球最大的軍火商,也擁有最多的「大殺傷力武器」(足以毀滅世界上所有大城市的「多彈頭彈道飛彈」是也)、最多的航空母艦、最多的核子潛艇、最多的超音速戰機。她擁有最先進的科技( iPhone 、 iPad 、 Google 、 GPS 、 Intel 、 Microsoft 、3D 電影……),亦擁有最多的高科技專利權。她擁有最令人嚮往的高等學府和最多的諾貝爾科學得獎者、差不多所有專業(工程師、建築師、律師、會計師、設計師……)都以她的認證為國際標準、她的電影和電視節目行銷世界各地、她的中央銀行(聯儲局)一旦調整利率,全世界差不多都會跟隨…。這不是活脫脫的羅馬帝國現代版是甚麼?
且慢!上述的都只是「帝國」的「道具佈景」吧了,要把不服從她的國家打個稀巴爛,再把那個國家的頭領( CIA 的前僱員侯賽因先生是也)抓到帝國國土問吊,那才顯出帝國的真本色呢!嗯……這個美國當然也做到了。(雖然這只是個第三世界國家。)
上世紀「冷戰」時期,維持超強軍事力量還可說是為了防止蘇聯對「西方自由世界」的「赤化」,是全球意識型態鬥爭下的產物。但蘇聯解體至今二十載,「羅馬帝國的邏輯」已昭然若揭。
但為甚麼說她是「末代」呢?這是因為在「負儲蓄率」加上高度消費之下,這個帝國的「三赤」問題早已令她成為一個破了產的國家。所謂「三赤」是指財政赤字 (fiscal deficits) 、貿易赤字 (trade deficits) 、以及外債( national debt ,也就是所售出的債券)。以任何會計學的準則來看,美國也是一個「資不抵債」的國家,理應由其它國家共同為她「清盤」。當然,她可以一下子用核彈毀滅所其他國家,那麼她以後便再也不用還債……
在經濟和金融的領域,這個現代羅馬帝國以她的債務拖累了整個世界。但比起她以環境生態的巨大債務以製造繁榮,從而把世界推向災難的深淵,金融泡沫爆破的為害只可說是「小巫見大巫」。而不用說她至今仍不肯簽署《京都議訂書》以對抗全球暖化,因為「美國人的生活方式是絕無妥協的餘地的!」(這是老布殊的「名言」。)
李傲說我們要「陽萎美國」。的確,一個「金鎗不倒」的美國對世界及至美國本身都不是一件好事。但說起來容易,環顧當今之世,試問有哪個國家可以跟這個地球上的「鵝城惡霸」對抗呢?
猜中無獎!當然是我們光榮的、偉大的祖國!
可不是嗎!中國現在是美國最大的債權國。零八金融海嘯之後,美國要不停開動印刷機來「救市」,背後最大的「靠山」,是不斷繼續購入這些「印刷品」(「債券」是也)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弔詭的是,「陽萎美國」並不包括令美圓在短期內貶值。江湖常識謂「欠人十萬元不還債會遭人追斬,但欠人十億則債主會當你菩薩般供奉」。社團人士造夢也想不到的是,這一至理名言竟然在最高的層次應驗得如此絲毫不爽。當然,做「債主」總比做「債仔」的「自我感覺良好」……
不幸的是,我們偉大的祖國愈來愈似晚清。
不久前,一位前「全國政協」曾經充滿感慨地跟我說:「今天我國各地的賣官鬻爵情況,比起晚清期間已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其中一點卻比晚清更差,那便是晚清時的「賣官」還可為國家的庫房帶來一點收入,而今天的卻是全數落入了貪官私人(包括他的家眷)的口袋。
領導人天天「此地無銀」地喊著要「依法治國」,現實中卻不斷出現「無法無天」的吏治。北京的「上訪村」便等於帝王時代的「告御狀」;「我爸爸是李剛」則與封建時代的土豪劣紳無異;「鄧玉嬌案」只是冰山的一角……而豆腐渣工程與毒奶粉慘案的處理手法,除了「官官相衛、草菅人命」之外,實在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詞。
當然,新時代的專制也翻出了新的內容,例如國內的互聯網不能登上全球最大的免費百科全書《維基百科》,當然更不要說 Facebook 或 Youtube 之類;而眾多最普通不過的字詞——不是「六四」、「天安門母親」或「藏獨」、「台獨」,而只是「公安」、「武警」、「茉莉花」(在「阿拉伯之春」期間)等 ——根本便無法顯示出來(有輸入、無輸出是也)。一個如此強大的政權竟虛怯如斯,也真可說是千古奇聞。前些時一部紀念辛亥革命的話劇《斜路黃花》在香港公演。熟知內情的人告訴我,「中聯辦」的官員本來極力支持的,卻竟因北非和中東爆發了「花之革命」,所有官員都「忽然有事」而沒有前來觀看。
以往的專制還可說與意識型態鬥爭有關。但與「羅馬帝國的邏輯」一樣,今天的則是赤裸裸的為了維護既得利益。所謂「反貪則亡黨,不反貪則亡國。」「建黨」既是千秋「偉業」,「亡黨」當然是想也不能想。按此邏輯,「防民之口甚於防川」,「維穩」自是壓倒一切。甚麼劉曉波、譚作仁、胡佳、趙連海、艾未未,甚麼「茉莉花運動」等等,自然必須「扼殺於萌芽狀態」。這便有如清廷捕殺革命黨人一樣,絕對不能手軟。君不見全國各地的「群體事件」愈鬧愈兇,只要稍一手軟,即會「星星之火,迅即燎原」。
所謂「財大」則「氣粗」,咱們「閂埋門打仔」當然不容老外們說三道四。諾貝爾獎的評審委員「反華、反共、反人民」,刻意把什麼「和平獎」頒給罪犯劉曉波,是粗暴干涉我國的內政,深深傷害了中國人民的感情。當然,同樣是老外的馬田‧賈克 (Martin Jacques) 所寫的《當中國統治世界 (When China Rules
the World) 》又作別論。陳冠中這個港英餘孽移居內地多年,卻以「科幻」的幌子寫出《盛世》這部「反動」的著作,哪個部門為他的回鄉證續期的,必須好好檢討一下。
一個美國人強烈批評美國政府表示他十分愛國,一個中國人強烈批評中國政府則表示他十分不愛國。如果連這點兒「奴才邏輯」也弄不清楚,當然沒有資格當「天朝」的子民(更不用說什麼人大代表或是政協委員)。
各位看官,劇情發展至此,廿一世紀初的這部「人類文明新劇」不是愈來愈充滿黑色幽默嗎?
當然,廿一世紀的「新晚清」就國力而言與原先的那個已是大為不同。我們的外匯儲備世界第一、 GDP 世界第二、我們的太空人上了太空、我們舉辦了「奧運」和「世博」,還取得了最多的奧運金牌。當然,當奧委會的調查委員會揭發我們於悉尼奧運的女子體操隊年齡低於標準時,我們官方的回應既非否認亦非承認,而是輕描淡寫的:「這已經是陳年舊事。」(嘩!那麼南京大屠殺豈非更是「史前事件」?)
我們似乎要靠另一個「鵝城惡霸」來對付原來的那個「鵝城惡霸」。
戲碼會怎樣發展下去呢?筆者突然想起一本由兩位著名科幻作家 Larry Niven 和 Jerry Pournelle 於1974年合著的《 A Mote in God's
Eye 》這是一本以人類首次跟外星文明接觸為題材的巨部頭「太空歌劇 (space opera) 」。有關的情節筆者已是忘記得八八九九(近四十年前讀的啦!)。印象最為深刻的一點,反而是劇中假設在未來的世界裡,美國和蘇聯這兩個曾經鬥個你死我活的超級強國已經停止鬥爭,並共同建立起一個世罕其匹的、名叫 CoDominion 的超級霸權。劇中的探險隊伍,正是由這個 CoDominion 所派出的。
一九七四年是美、蘇冷戰的高峰期。兩位作者能夠在當時作出這樣的假設,可謂既大膽又創新。三分一個世紀過去了,世情與當年可說既相異又相似。在這個高度雙互依存的全球化世界,我國的領導人不斷強調「要以大局為重」,因為兩國「有著眾多共同的核心利益」。唔,我們到頭來是否真的要接受,世界會由「美帝國」和「大中華帝國」瓜分?或是「末代羅馬帝國」與「晚清」會進一步「共結秦晉」而成為新一代的「地球渣 fit 人」?
兩個爛蘋果,總要揀一個?還是把兩個一起扔到攪拌機中攪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以至我們沒有選擇的餘地?
這真是一個很爛的科幻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