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余在思.周思中.陳景輝.陳錦輝】
《激戰》好激嗎?練出肌肉,贏了票房,少少勵志,就激?導演林超賢拍的警匪動作片一向喋血街頭,下下子彈入頭顱,由北角元朗打到大馬中東,而今《激戰》不 過是鐵籠內一個小擂台伴上小城故事,又有幾激?再看今年香港電影,你說港產片好合拍片好,久旱逢甘露,齣齣狠勁,一代宗師就連終極毒戰都打過了,還激得起 甚麼?更毋用說千重浪。至於華語片票房最後能否超越《那些年》,激粉或可期待,但錯過又如何——如果最後念念不忘的只餘下人人掛在嘴邊那句「那些年我們一 起XXX」的回憶小確幸?畢竟,一個甩骹的中坑拳王大概也演不出楊過了。
或者,當整個世界都激,都去到咁盡,我們就不一定要那麼激了。又或者,我們要學習從最唔激、最平凡、最寂靜、最傷、最賤的小人物小事情裡,聆聽出另一種 激。這種激,於現實和記憶、灰暗和希望、沉重和輕柔持續拉鋸中交錯而成,不必為天地眾生做好多事,只需要為自己做番一件事。
另一種打法
《激戰》裡其中一句相當精警的對白,是當得悉賤輝(張家輝飾)報名參加MMA (混合格鬥)大賽時,太歲(姜浩文飾)質問他知否自己在做甚麼,賤輝回應:「都幾十歲人啦,唔係仲要人明白吓嘛?」
置回劇情脈絡,太歲當然是認為年近五十的賤輝參賽與送死無分別,但從賤輝的角度看又怎樣?他面對廿萬街數無力償還,落足心機教的徒弟在擂台上被對手一招 「倒頭樁」,摔得頸骨受傷立即入廠(當然也就無法繼續出賽贏奬金),無親屬關係但珍愛有加的小女孩及其母親因自己的債務被狠狠連累,分别要進兒童院及精神 病院——而賤輝不過是過了期二十年的拳王。劇情如此安排,天塌式無處可逃,問題便似乎不是賤輝知否自己在幹甚麼,而是在一切因果、成本效益計算裡,報名參 加混合格鬥根本便是不可理喻的非理性盲動。
在這意義下,由《証人》開始的無盡極端打鬥,《激戰》難道不是導演林超賢母題——贖罪——的一闕變奏麼?以警匪格局包裝的《証人》、《線人》、《火龍》、 《神槍手》、《逆戰》等一系列作品,基本元素都是本就滿身傷痕,或奮勇辦案過程中犯下無法彌補傷害的警察,劇情開展由如何贖罪及贖罪過程中如何進一步製造 傷害交織而成。敵意和恨意構成了推動角色的力量,滿溢甚至氾濫的破壞、血腥、殺人等成為成就正劇的必要元素。換言之,林超賢前作的慣例,是由兩個極端之間 的吊詭作為動力:一方面是絕對無可挽回的傷害,另一方面是奇觀式或冗長的浴血打鬥。唯有以「伸張正義」的道德觀為擔保,浴血打鬥才能在劇情邏輯裡成為贖罪 手段。每套電影冗長而交織的贖罪清單,撐起每套作品的大決戰;然而,大決戰能否完滿地分配及對應所有人應贖罪的項目,卻是最強的矛與最強的盾的矛盾,林超 賢式的吊詭。
反觀《激戰》,除了賤輝擊退臨門債主一幕之外,所有打鬥均只在擂台上進行,根據比賽規則及拳壇中人的慣習。由徒弟林思齊(彭于晏飾)被擊倒到師傅賤輝匪夷 所思的重新披甲,各場比賽,無需置人於死地的恨意,勝利不等同正義伸張,不見華麗花巧猶如編舞的動作設計,也不需要屍橫遍野的無意義浴血,更多的是被對手 鎖住時如何解鎖、鬥力。甚至由體型到狀態都令人滴汗的李子天(安志杰飾),也不過是超班得不可思議的對手。以至最後賤輝以「甩骹」解圍擊倒李子天,原來才 是凱旋光輝的亞基米德點。在近年講抗日、講愛國、講江湖、講本土的葉問風潮中,《激戰》如此不光榮不浪漫的打鬥觀處理贖罪母題,與賤輝報名參賽的決定,難 道不是何其同構?
點出這變奏並非要指出以「伸張正義」道德觀擔保的打鬥和以「sportsmanship」道德觀為擔保的打鬥,何者道德比較高尚,何者新穎何者cliché。而是,林超賢以相若的班底、相若的母題、相若的速度和力度,拍出既照顧類型片觀眾預期,卻餘韻迥異的正劇了。
Unbeatable的喜劇式逆轉
從《証人》到《逆戰》,林超賢的電影總是悲情,主角幾乎都懷有無法逆轉的遺憾和悔恨。從此脈絡看,《激戰》雖然有悲,但間歇的幽默叫人眼前一亮,甚至可以 說有種隱性的喜劇性格貫通全戲。此處「喜劇性」並非指一般意義下的搞笑。最絕核的笑話也不過是無傷大雅的「笑位」,笑完就算。真正的喜劇在類型上的要求理 應更高,笑位之間須構成某種運動,推動故事和人物關係走進意想不到的境地。
《激戰》並非喜劇,竟偶發喜劇的氣質,調製出自家的節奏。戲中有三幕講述賤輝在打工的拳館教滑稽的健身操,學員是一眾以仙蒂(盧覓雪飾)為首的潑辣婦女。 第一幕講賤輝教完第一堂,他的結論是「好大侮辱」(堂堂兩屆拳王,竟淪落至跳些不倫不類的健身舞?)。第二幕講仙蒂以典型的八婆腔,投訴賤輝一臉苦瓜乾, 跳到甩哂beat,後者只好忍氣吞聲道歉。第三幕,賤輝因阿君兩母女重燃人生希望,竟全情投入健身操,還一路大呼鼓勵學員跳得開心尐!我們應如何理解這三 幕充滿喜感的變奏之間的連繫?
第一種最能自圓其說的說法當然是:最好打的拳王也不過小人物而已,混口飯吃何必執著;假如來個積極人生,凡事作樂觀想,甚至能夠爆滿正能量。這樣閱讀自是 舒適,且太舒適了。仔細想,可會看到另一種可能:賤輝從外所受的屈辱,難道不就是他過去出賣自我的一重反照(廿年前因打假拳被補,從此結束拳擊生涯)?換 言之,所謂「侮辱」並不如表面般單純來自外在的現實世界,它更加間接折射出賤輝內在自我的裂痕,並重新以喜劇化的方式呈現於外部。這種自我出賣和分裂—— 這種「賤」——恰好構成輝這個人本身。如是者,由起初感到屈辱,到妥協、道歉,以至最後毫無羞愧地全情投入,豈非一個抹去自身之賤的過程,且漸進式地造成 一巨大的自欺局面?故事後半部的情節亦急轉直下,一切說得明白:所有都不過夢幻泡影(債主追數上門、阿君精神病復發、小丹的撫養權無望、徒弟思齊在擂台慘 敗),得而復失的崩潰痛苦不堪。《激戰》裡的喜劇式處理並不是可有可無的裝飾音,用來轉移和減輕生命悲歌的沉重;它亦能逆轉一切,令那份沉重在瞬間變得具 體深刻。
如果以上的喜劇效果仍流於負面和病態,我們亦不難注意到另一種更「正面」、具創造性的喜劇操作。戲裡最後一幕笑位,大概是賤輝和思齊互相譏笑對方留有一招 絕活(輝的慣性肩部脫骹vs.齊被對手重創頸椎)。這個喜劇時刻具有回溯性的點題作用,含蓄地追溯了賤輝的「甩骹」歷程:第一次與教練Rock Sir在拳館切磋;第二次練拳過度;第三次在終極戰中刻意扯甩自己肩骹以解開對方的肩鎖,並憑此快速轉身擊倒對手。一再三脫骹,竟吊詭地成為拳王漸漸回歸 和治癒自身的隱喻:真正的復元並非設法掩蓋一個無法挽回的傷口,而是堅定地返回創傷之中。賤輝能夠正面KO對手,並不因體格和技術比對手優勝;正如思齊所 嘲,實有賴肩骹移位的老毛病。毋用累贅的心理刻劃,單單一下甩骹,足以閃現出賤輝賴以解開命運線球的character。有別於一般印象中的拳王,《激 戰》裡最強的Unbeatable,原來並不真的所向披靡。相反,這個拳王相當失敗,他甚至是甩骹的!這豈非極具喜劇效果、同時又最有血有肉的說法?
拳王到頭來也不外如是,只一個平凡小人物?領會《激戰》的喜劇技巧,應知道如何改寫以上這個陳套又庸俗的說法。應該說:正正當賤輝奮力成為最好的拳王時, 我們才看到他有幾「賤」,有多平凡,又如何小人物。最絕對的Unbeatable總是out-of-jointed:當重新看見那慣性的缺口,觸摸過去的 傷痛,聆聽自我的離異以至世界的不完美,仍能哼出自己的sound of silence。
The Sound of Silence,沉默中的浴火重生
回到自己的缺口和創傷,不迴避,重拾鬥志,凡此都令《激戰》設定的勵志首先是一場自己跟自己的深刻對話。《激戰》選用了The Sound of Silence做電影歌曲,更是繞富意味。當賤輝最後決定再次走上擂台,不願人生一片空白,畫面就奏起 The Sound of Silence。這一段戲是全片高潮所在。The Sound of Silence配上賤輝重拾戰意的身影,結連他在海灘和街頭操練並汗流浹背的影像,兩者相互強化到極致。而這訴說的可不是演員張家輝奇跡般的渾身肌肉,而 是主人公的一次蘇醒,即一個原本已遭現實淹沒的賤輝——熱愛打拳兼為兩屆拳王的賤輝,於The Sound of Silence的沉鬱樂韻中重新復活(經改編的歌)。
The Sound of Silence是60年代的美國金曲,標誌一代青年的寂寞、非主流和反叛意識。這也是經典電影《畢業生》的主題曲,講述年輕一代不滿空洞無物的成人世界。 但有趣是,將The Sound of Silence放在《激戰》裡卻產生很不一樣的效果。畢竟老氣橫秋的賤輝可不是青春無限的畢業生,但電影和音樂卻能彼此強化。《畢業生》的The Sound of Silence所展現的寂寞孤獨,是年輕人聲音遭壓抑,而元兇很大程度是外在世界,即虛偽的社會和疏離的大眾。正如那廣為傳頌的兩句歌詞:people talking without speaking // people hearing without listening,因而構成沉默。但在《激戰》裡,其重點恐怕並非《畢業生》預設的這種對立(孤獨自我vs.沉默主流)。《激戰》中人物角色的設定,並 沒有甚麼大反派。擂台上的對手只是不同類型、強項有異的道道難關;而不管是勸賤輝認命妥協的太歲、偏心不教思齊的拳館教練Rock Sir或小丹的父親等,你也不會覺得是大壞蛋。
反之,《激戰》所展現的沉默,其元兇恐怕跟主角自己更為有關。電影就是關乎失意的人如何浴火重生,以及怎樣抓緊那記憶中一息尚存的希望(賤輝腦海不時閃現 廿多年前於擂台上的光輝歲月)。換言之,在《激戰》裡頭,sounds of silence絕不僅來自外在世界。如果沉默包括我們自己的遺忘壓抑,如果我們自己就是沉默的一部分,那我們首先得去面對的,當然就是我們自己,那一個寄 居在自我之中的「異己」,就像賤輝腦海裡不時閃現的過去影像。《激戰》將我們的注意力拉回到The Sound of Silence首段:and the vision that was planted in my brain // still remains // within the sound of silence(那個幻影深植入我腦海中,縈繞不散於寂靜之中)。在此,我們看見那個記憶中異己般的幻影,不時來襲。
因此《激戰》演繹的The Sound of Silence道出,那個疑幻似真的幻影,你我的寂靜之聲,也得要回到我們自己身上去設想。若要disturb the sound of silence,就首先要重拾信念、打擂台、捱打、鍛鍊、連結、互相啟發(電影中,失意人的生命線互相穿插交織,互相連結啟發)。賤輝最後重拾鬥志,第一 次戴上耳筒,聽著The Sound of Silence,直面鏡中的拳手自我,並悠然地晃步、虛拳;這是電影中美麗的一幕。他終於跟鏡中的幻影、記憶中的自己重新相認。這就是《激戰》的The Sound of Silence,是為失意中年奏出最溫柔和堅強的歌。
小人物眼中的「自己」
「為自己做一件事」,賤輝如是答太歲為甚麼要上MMA的擂台。《激戰》確是一齣勵志片,但它不像《洛奇》般為要說明總有出頭天、贏盡名利,亦非《狂舞派》要釋放青春無悔。從賤輝脫口而出的那個「自己」,在勝與負以及可去到幾盡以外,其實是一個個負債的人生。
整齣電影的背景都是陰暗的。王明君(梅婷飾)的雨天澳門,在MMA的格鬥籠外,架起了全片另一個人生籠牢。主角賤輝,從香港的牢獄,最終走上了MMA的格 鬥擂台。由此至終,小人物總是活在一個又一個的囚籠之中。可是林超賢沒有為這些小人物的牢籠人生一味的喊怨叫苦。苦味,由一次又一次張家輝式的喜劇演出 中,透露出生存的機智。你說這是港式嗎?倒不如具體地說,這是其中令人邀賞這部片子的原因:它為觀眾提供了小人物生存在世的可能想像。
《激戰》其實文戲多於武鬥。即使是最重要的兩場格鬥,也在導演精心的布局下,一點一點以重複和變奏的手法加厚堆起來,在各種鎖技施展的靜止撕扯中,繼續說 故事。賤輝口中的「自己」,也不是憑空沒前文道出來的。他年少攞牌的時候,以為世界是他的;誰知世界不等人,他所得的,最後也被自己出賣。賤輝廿多年的 「白過」,此刻要為「自己」做一件事,待熄燈之時可以記得。這些想法和說話,弦外之音如The Sound of Silence一樣,可成繞樑之經典,但真箇是留在一個尚待理解的寂靜中,不斷出現在現實裡頭。
贏出三場MMA後收山的賤輝,請太歲為他清了錢債,自己卻留在拳館繼續幹活,為了要背起另一道德債務:照顧阿君,期待一天她能痊癒,然後重新照顧小丹(李 馨巧飾)。這可見到《激戰》的勵志,絕非失敗了倒下,然後站起來,說著人生滿希望,前途由我創的老調。反而它一起始就充滿低層社會小人物各種人際錯落失敗 的交纏關係。王明君婚姻失敗,兒子死亡,勉力與女兒小丹共存。林思齊每天背著破產爛醉的爸爸回家。賤輝出賣自己的同時,除了背著纍纍廿多萬賭債外,還有是 已去恩師對自己的遺憾。各人均沒有像開場時富二代陳總看父子和朋友關係來得輕鬆灑脫。陳總(主流)沒有負任何形式的債,一下子就能與人告別,各行各路。
然而,債務常與小人物同在。這些債務使他們來去存著各種牽掛,也包含了重重平等的關係。故此,林思齊為自己而戰,其實是希望他爸能看見;賤輝為自己而戰, 背後有師傅、阿君,還有小丹。大灰狼與小豬王是寫實童話,在戲中不斷地重複說著,但它不是阿君精神錯亂時的呢喃,而是串連起關係的笑對真實日常磨難。還有 賤輝向仙蒂借她畫滿了花花的綿羊仔,載著阿君穿過下雨的大街小巷到醫院,將債務轉換成支援。
《激戰》是勵志片,但它毫不青春,乍看還有點沉重老套。但當我們以為花花世界變化多端,被紙醉金迷壓下的小人物禁聲靜止時,其實在囚牢和陰暗這道主旋律以外,正在上演著鎖技的較量,與及將慣性脫骹這缺憾,變成最後殺著勾拳得以施展的破口。
下風者之歌
因此説《激戰》猶如一首「下風者之歌」,絕對貼切。擂台上大部分時間,主角都是捱打。少年老薑一嫩一老,基於經驗不足或體力不支,時常處於下風。無論是 誰,處於下風,就意味著捱打。《激戰》由幾個失意人的生命線互相交織而構成,包括過氣拳王、精神病患和浪子回頭的浪蕩少年,他們都在生命的跑道上,因自己 因惡運的緣故而跌倒。《激戰》談的是重創之後,到底人可以怎様走下去。
這個怎様走下去的故事,令人想起兩齣港産片。賤輝,一位過氣拳王,口中經常含中著一根牙籤;這直接喚起《英雄本身》Mark哥的形象,他口中也總是有一根 火柴。電影末段,落泊的Mark哥決定再戰江湖,大聲説道「我唔見咗嘅嘢我想自己攞返!」另一齣是《打擂臺》的爆樽淳(梁小龍飾),是個中年大叔(曾為昔 日功夫高手),直到飾演師傅的泰迪邏賓醒了,他才重拾戰意。賤輝、Mark哥和爆樽淳,表面上異曲同工;然而,誠懇的説,《激戰》走得更遠,因它開啟了世 代和倫理兩扇窗口,令人更有憑據地站起來,走下去。
電影中的世代關係拍得細膩動人,特別是賤輝和林思齊的師徒關係。電影開始不久,林思齊遭老父打傷,賤輝用紙巾將煙草揑成一圑,壓在他額角止血。一時間思齊 疑惑:「得唔得架?」賤輝説:「唔知呀,我以前傷咗都係咁做架咋」。賤輝只是不斷將自己的經驗心法告訴徒弟。片中幾場對打戲,賤輝老是提醒徒弟的弱點在哪 (歪了的鼻子不好再受傷),又或教他「一拳搏一腳」(大家硬食,一齊痛),而有趣是,這並非佔盡上風者的處境和打法,而是混合機智、鬥心與耐力的劣勢者戰 術。
但這對師徒關係卻不是單向的。事實上,拳館沒人相信賤輝這位過氣拳王,但偏偏就這麼一位白紙一張、又不被拳館重視的年輕人相信。思齊年輕,沒有記憶的帳 本,而且充滿儍勁,因而毫無障礙地選了賤輝做師傅。倒過來,賤輝亦從思齊的信任和對生命的投入中,找回信念和希望。正如故事中叧一對母女。女兒小丹沒有以 世俗的眼光,看待精神病患的母親阿君。她照顧媽媽,給媽媽説故事,用幻想緩解現實的悲傷,甚至令媽媽眼中的「壞人」賤輝,也成了家庭一份子。
這是種世代的交織。新生代既有自己的戰場,因而需要前輩教路(正如賤輝教小丹怎樣打肥仔);失意中年也有自己的悔恨和未完成的希望,這就需要不那麼計算、沒戴有色眼鏡的年輕目光來重新確認。因而《激戰》幾乎是一齣世代連結的童話。
同一時間,電影也藴含另一種失意者連結的倫理。賤輝看見思齊遭老父責備「一事無成」、「根本不知道何謂責任」,之後就應承做他師傅;在橫風暴雨下,他幫助 阿君去拯救一棵跟逝去兒子一同栽種的樹。關鍵是這些角色都是失意的人,但這不但沒有成為他們之間的阻隔;倒過來,他們似乎更能聽見各自心底裡的寂靜之聲。 《激戰》告訴觀眾,失意不只是負債,而且是倫理的可能。
電影最溫柔的地方,是思齊的親吻、小丹賤輝的腳踏腳,和賤輝戴上了阿君的耳筒聽著The Sound of Silence。人們在影像中漂亮的合而為一。這是失意者相互啟發連結的共同體,並一起在人生跑道上站起來,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