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2年7月15日星期日

陸以正: 美國包圍大陸的布局




僕僕風塵的美國前駐聯合國大使、現為國務卿的柯林頓夫人(Hillary Rodham Clinton,見圖左,右為蒙古總統艾伯格德吉,美聯社),一星期來藉參加東南亞協會年會晚宴為詞,遍歷中國大陸四周的大小國家。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兩個地方,是一窮二白的寮國(Kingdom of Laos),和同樣地大、物博、人口更稀少的蒙古人民共和國(Mongolian Peoples Republic)。

很少人知道,大陸近年因為在湄公河上流興建水壩,控制了下流水源。對中南半島(舊稱Indochina)三國─越南、寮國、高棉─乃至更下游的泰國,令人側目而視。上月暴雨成災,連有「水都」之稱的曼谷,大街上水淹汽車,笑死了台灣遊客。

這些國家的政府因為接受中國的財經與技術援助,不敢公開批評北京政府。但老百姓就沒有這麼多顧忌了。尤其因為大陸投資人近年以來,在寮國北部大批收買土地,種植橡樹,企圖與馬來西亞一較短長。對寮國人民而言,等於剝削了他們祖先遺留下來的祖產。是可忍,孰不可忍?

另一個蒙古人民共和國,面積廣達一百五十七萬平方公里,等於四十四個台灣那麼大,人口卻僅二百七十萬,比台北市還少。柯林頓國務卿也不辭辛勞,到它的首都烏蘭巴托(Ulaanbaatar,此為蒙古人民共和國自己拼法,與外國習用之Ulan Bator有異)做正式訪問。

作為民主自由燈塔的美國,看重蒙古人民共和國的另外一個原因,是它剛在六月廿八日舉行投票,選出新的人民議會(State Great Hural,過去由蒙文直譯為大呼拉爾)。投票結果是中間偏左的人民黨贏得十五席,而中間偏右的民主黨則獲得二十席。自美國立場言,蒙古不但脫離了蘇維埃式的一黨專政思維,而且正朝多黨民主的方向移動,更是值得鼓勵的發展。

幾年前,我們夫婦承一位外交部老同事的美意,得以去烏蘭巴托(舊稱庫倫)在他家裡住了一個星期,不但飽餐塞外風光,而且有機會直至蒙古與西伯利亞邊界,從山頂俯望俄國的邊防城市。那次旅行的意外收穫,是瞭解蒙古人民經歷了一百多年蘇聯式的「指導民主」,對共產主義並不怎麼欣賞。

我所獲最深刻的印象,莫如蒙古人民共和國距離北京雖然那麼近,他們多年來對中共提供的經貿、食糧、乃至各種各類的技術援助,並未使蒙古人民感激涕零。反之,在前蘇聯獨裁者史達林的強大壓力下,為顧全大局而勉強同意外蒙古獨立的故總統蔣公,獲得外蒙古人民的敬仰更大,也更深刻。

過去我常有懷疑,蒙古人崇拜藏傳佛教,信奉世代相傳的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Jabzandaamba Hutuktu)為國師,其轉世手續與達賴喇嘛和班禪活佛幾乎同樣繁瑣,不近人情。這自然是滿清入關後,拿藏傳佛教作為籠絡蒙古王公貴族的麻醉藥劑所造成。

地廣人稀而礦產豐富,蒙古的國民生產毛額(按PPP平均計算),兩年前已達一百十億美元,亦即人均所得有四千零六美元之巨。

蒙古人民共和國雖在一九二一年開國,他們自己覺得那是在蘇維埃共產政權操控下才做到的。對蒙古人而言,他們寧願把一九九○年真正從前蘇聯控制下,獲得獨立自主的日子,或更晚些,到一九九二年大呼拉爾通過憲法,真正付諸實施。最有意思的,是從一九九二年起,國號裡的「人民共和國」幾個字不見了,如今國名只剩下「蒙古」一字,簡單明瞭,完全擺脫了意識形態的拘束。

今日的蒙古政府,完全追隨民主先進國家的步伐。六十五席的大呼拉爾選出的總統,任期四年,只得連任一次。此人名叫艾伯格德吉(Tsakhia Elbegdorj)。再由總統向大呼拉爾提出擬任命巴托爾德(Sukhaaataryn Bathold)為內閣總理,和世界任何民主國家毫無差異。同時入閣的,還有財政、國防、外交、與司法部長幾位重要閣員。

蒙古人口雖然不多,它所占的地理位置卻異常重要。美國國務卿柯林頓夫人到烏蘭巴托訪問,並非想與蒙古簽署什麼軍事同盟條約。她的用意只在構建一條無形的長城,不過那個長城反而要把中國四周的鄰國,比作聯手抵禦北京主宰東亞野心的無形防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