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2年3月6日星期二

盧峯: 中國由奢入儉將加劇經濟動盪



從二○○五年開始,中國政府就把經濟增長目標定在百分之八,即使在金融海嘯肆虐全球時仍致力保八,不惜推出四萬億元的刺激經濟方案。到今年,中國總理溫家寶先生提交任內最後一份政府工作報告,但經濟增長目標已從百分之八調低到百分之七點五,未來幾年更可能進一步調低至百分之七,以配合十二五規劃的要求。

表面上看從百分之八的增長率降至百分之七點五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首先,中國政府的經濟數據水份不少,跟現實情況常有差距。以增長率為例,從○五年到二○一一年七年間雖然都以保八為目標,但每年的實質增長都超過百分之八,其中二○○七年度更創出百分之十三的增長率,比百分之八高一大截。今年目標雖降至百分之七點五,最後埋單計數仍極有可能比百分之八高。此外,即使中國經濟在二○一二年只增長百分之七點五,情況仍然比絕大部份發達國家及大型經濟體好,例如美國預計全年經濟增長百分之三左右,歐盟更可能步入衰退。

但是,對中國這種「官督商辦」、政府及政策主導的經濟體而言,調低增長目標不管從心理及實質上都有重大影響,隨時引發難以估計的經濟金融震盪,不能不小心在意。

應該看到,中國經濟歷來由中央及地方政府的投資帶動,金融體系包括央行及大型商業銀行則配合政府政策及增長目標發放資金,支持建設。為了保證達成目標,從政府到銀行都傾向層層加碼,包括擴大建設規模,增大貸款額度等。現在中央政府明令放慢增長速度,即使最勇進、最積極拼政績的地方領導人也不可能再像過去幾年那樣大搞基建及房地產,也不可能再肆意把增長率推高至百分之九以上。中央銀行及幾家大型國有銀行更會因應新的政策目標收緊銀根,限制貸款額度。換言之,中國經濟將告別層層加快的軌迹,經濟體系內流轉的資金則會逐步減少。在工程減少,資金逐步變得緊絀的情況下,中國經濟放慢的速度大有可能比預計中更厲害,直接打擊各行各業。

另一方面,過去幾年中國經濟快速成長靠的不是內部消費或出口,而是固定投資特別是房地產投資。不管是大、中、小城市的住宅都遍地開花,帶動建築及其他多個行業欣欣向榮。但在不再保八及嚴打房地產泡沫下,過去幾年的建屋熱潮、高價投地熱潮將會告一段落。這不但直接影響地產商的利潤及資金周轉,不但直接影響建築行業,更直接影響從原材料供應到建築工人生計等多個經濟環節。而倚賴賣地收入支持地方開支及建設的省市政府同樣陷入困境,極有可能要撙節開支,縮減基建規模。可以說,收縮的將不單是房地產行業,而是擴及不同環節以至政府,這樣的負面影響是不容小覷的。

心理因素及預期的改變同樣可能令中國經濟雪上加霜。要知道過去十年中國經濟一直高速增長,企業都習慣了高增長目標,並以此作為基礎計劃未來的業務發展及投資。現在政府開始放慢增長目標,原來的預期打破了,誰也不知道往後幾年的經濟光景如何,大家自然重新考慮業務發展計劃,甚至可能放慢及減少投資,以免尾大不掉。當企業變得審慎,不肯輕易作新投資時,整體經濟肯定好不到那裏去。

中國經濟正面對「由奢入儉」的轉變,從百分之八增長降至百分之七點五不過是個開始,未來幾年還會進一步放慢。這樣的變化肯定不會是無痛的,甚至可能引發重大的社會經濟震盪,並將損害香港以至全球經濟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