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羣愚」的社會心理現象,西方二百年來研究甚深。
一八四一年,蘇格蘭政治家麥柯利出版了名著「非凡的集體愚昧和羣眾痴狂」(Extraordinary Popular Delusions and the Madness of
Crowds),從此近二百年,一直暢銷。
二十年前,一位英國教授向我推薦此書,他說:貴國的「文化大革命」,我們早就發現了原因,我馬上到廉價書店,發現價格便宜,一鎊九十九便士,從此這本書跟着我,渡過許多時光。
蘇格蘭人擅長牧羊。牧羊人,英文叫作Shepherd,牧羊人用牧羊狗來把羊羣趕進羊圈,英國人從中領悟!當一羣人,集體犯蠢和犯賤的時候,沒有獨立的意志,是會有羊羣效應的──羊叫時,一隻「咩」,昂起頭來,幾十隻都跟着「咩」,牠們不辨方向,趕牠們進圈,牧人不必動手,叫狗來做。
後來,尼采把Herd這個詞,更進一步,發現人性的集體愚昧,可以由強人領袖利用。尼采先宣布「上帝已死」,當人民茫然不知方向時,希特拉以超人的形象降臨了,把日耳曼人引向悲劇。
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夕,英國醫學家屈洛特,進一步論斷「羣愚」,他認為,英國的等級社會,上有貴族、中有知識份子,「羣愚」的慣性,是喜歡模仿比自己看似地位高的「知識份子」的觀點,但「知識份子」往往有天真浪漫的毛病,他們是有閒階級,一旦「知識份子」帶頭蠢起來,後果不可收拾。
心理學家容格,更進一步,指出羣愚是一種「集體失覺」(Collective Unconscious)。希特拉、史太林、毛澤東,都把尼采和容格的理論玩到巔峯。
獨裁固然不好,但「人民」也絕不神聖。當人民選擇愚昧,人民也一定要受到嚴懲。此所以杜魯門向廣島投原子彈,一點也不罪疚。當愚蠢的人民,受更愚蠢的「知識份子」誤導,當「雞蛋」和「牆」在同一陣線時,牆塌了,雞蛋也壓碎,完全不足惜。
當雞蛋靠攏在牆的一方,你如果明智,就要連蛋和牆,離開十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