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生榮死哀,新加坡「國父」李光耀當之無愧!
本報昨天以《獅城天人同哭 淚雨送別國父》為題,整版篇幅報道星洲「嚴父」的西化國葬喪禮。本周日新加 坡滂沱大雨,但無阻數以十萬計民眾在長凡十五點四公里的移靈路線夾道口喊「李光耀」,送他最後一程;李光耀的祖家廣東省梅州市大埔縣高陂鎮唐溪村李氏祖居 「中翰第」,亦有近千人參加悼念活動。
赴靈堂向這位政治巨人致最後敬禮的,包括李氏家人、該國總統以次的政府高層和「各階層民眾代表」,還有 二十三國領袖、政府代表及李氏生前好友,包括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的特使國家副主席李源潮、香港前行政長官(全國政協副主席)董建華和台灣四名前高官(前副 總統蕭萬長、連戰、前行政院院長郝柏村及蘇貞
昌)。上述諸人,加上馬來西亞、柬埔寨和日本等國領袖,可說都是近鄰;遠客則有美國前總統克林頓及前國務卿基辛格……。遠客近鄰,濟濟一堂,足顯李光耀一 以貫之的遠交近好的外交政策,冠絕一時。
現任新加坡總理李顯龍在悼詞中說他的父親如交響樂隊指揮,是中肯的形容。在他的指揮下,新加坡從一九六 五年立國時不足百萬人口,增至今天約五百五十七萬多人,期間人均GDP則從五百美元左右上升至去年的六萬二千四百餘美元。令世人特別是華人欽佩不已(亦想 不透)的是,於經濟大幅增長的同時,新加坡這個「中等規模城市」竟成為世界少有、亞洲僅有的「廉潔而富強的國家」(李顯龍語)。不必諱言,李氏家族是新加 坡的既得利益者,但他們取之有道……。有點
「逸聞」值得一提,八十年代中期,李光耀以個人名義購下一層四千多呎的「豪宅」(舊居二千多呎),價錢多少不復憶,記得的僅是發展商以八五折的優惠價賣給 李氏;此事引起「軒然大波」(在李氏指揮下,這是「無風三尺浪」傳媒人的形容,事實上只引起一陣輕輕的漪漣而已),那些不成氣候的反對黨議員(以交響樂團 為比喻,類似團中的清潔工人)提出「質詢」,為李光耀理直氣壯地「駁回」,他說,他住到哪裏哪裏的樓價便大升(名人效應、界外利益),發展商打個折扣,不 正是營商之道嗎?事實上李氏確是以他的儲蓄買樓,一場風雨很快歸於沉寂!
李光耀的「指揮」,突顯了在民主意識未深入人民肌理的亞洲小國,家長式管治,只要用得其法、不偏聽偏信、用人惟親,是可以有一番成就的。李光耀既是「國父」又是「家長」,行的不是專橫暴政而是專斷處事,這雖非最理想的管治,卻足以開花結果造福人民!
二、
李光耀死訊傳出後,傳媒曾有國家主席習近平會親臨參加其葬禮的報道,筆者對這位世界 最強共黨領袖會否專程向那位把之玩弄於股掌間的政治人物致最後敬禮,不敢深信(且和友人打賭習主席不會赴星),北京當局終於派出被對中國國情了解甚深的丁 望定性為「相對而言是政治閒人」的國家副主席李源潮,以國家主席
的特使身份出席(見昨天本報「中國二十一世紀」的《國共政要送別光耀》)。這種安排,在筆者看來,非常得體,十分正確。
李光耀甫上台便把老共「一一捉清楚」,沒有共黨的指手畫腳(搞破壞)以至武力干政(搞顛覆),李氏才有 貫徹其治國方略的空間,他苦心經營的管治制度亦不致被摧毀;李光耀對共產黨(非僅針對中共)避之惟恐不及的心態,可說自「古」已然,他於一九六七年應邀赴 哈佛演講,在一次辯論美國應否捲入越南戰爭
(一九五五至七五年)的大會上,公共管理研究院(一九七八年與哈佛政治學院合併成肯尼地政治管治學院)一名學生問嘉賓李光耀:「詹森總統(一九六三至六九 年在位)是不是戰犯?」李以「你讓我作嘔」回應。在學術界權威雲集的哈佛,一個微不足道小國上任不久的總理,竟然口出「狂言」,可見李光耀的膽識與見識。 李光耀接着的說詞,令與會者初則靜肅繼則掌聲雷動。他說,新加坡的獨立和發展,沒有美國的堅毅和決心打擊越共,是不可能的;事實正是如此,假如美國在法國 撤走後不參戰,越共有席捲中南半島之勢。在這種情勢下,新加坡怎能生存……?沒有美國便沒有現代新加坡!
李光耀視美國為亞洲和平「保姆」的理念,不但數十年不變,且對美國的依賴日深,他晚年分析亞洲局勢時更 強調指出,美國雖然南征北戰,到處樹敵,是個軍事「魔頭」,然而,觀其所做的「好事」,美國卻宅心仁慈且沒有領土野心,她在世界各處部署兵力、設立軍事基 地,目的無非在推動民主、傳揚人道精神、人權
意識及維持國際航道暢通無阻(筆者前曾寫過,試想美國環球撤兵,世界將成什麼樣子!?)……。但亞洲強國如中國和日本,在這些方面劣跡斑斑,日本有藉建立 大東亞共榮圈而侵略蹂躪鄰國的血腥紀錄;聲稱「永不稱霸」的中國以武力迫使鄰近「諸小」臣服進貢的歷史,令人不寒而慄。為了新加坡能夠安枕無憂,不必因日 本和中國的崛起而惶惶不可終日,李光耀因此主張、勸說美國不要離棄亞洲。美國之「重返亞洲」,正中李光耀下懷,他為此不惜令新加坡成為美國第七艦隊的補給 港!在排除了受日本和中國(事實只有後者,因為日本必須聽美國主子的話辦事)欺壓的隱患,新加坡便能夠在平等互惠的基礎上和中國建立「牢固的友誼」;新加 坡和中國雖然在體積上有極小和極大之分,惟彼此各有需要,中國希望新加坡在其拓展東亞政經關係上助一臂之力,新加坡則貪圖中國的「購買力」(購買其產品及 在該國投資),兩國一拍即合。李光耀對中共的利用,一如較早前筆者在這裏指陳是獨步宇宙、舉世無出其右!
新加坡雖有李光耀身後「新」憂之病,但不論誰當政,奉行李光耀外交路線便可保平安;不過,新加坡的問題 出在年輕一代爭取更多自由上,而正如去周《經濟學人》社論的分析,由於出生率偏低、人口老化嚴重,還有移民與「原居民」的矛盾激化,雖然不少國家都面臨這 種困境,但對新加坡這樣的迷你城邦,任何一個決口崩圍都會造成難以彌補的創傷。
八十年代初,鄧小平為經濟改革開放赴外「取經」,在新加坡時,李光耀對他說現在新加坡人的祖先,是內地 沿海鄉鎮於十八九世紀「過番」的貧農和苦力,他們只問耕耘不問收穫,因為有良好的制度和恪守制度的人的領導,終於建立了一個舉世欽羨的富裕國家。據說鄧氏 據此而興起開放經濟特區。內地不少經濟特區的
輝煌成就,不比新加坡遜色,這正是制度日趨規範化之功……。寫至此處筆者不無感慨,以英國留給香港的健全制度,目前正在慢慢地被人為解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