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預測計劃經濟下的股市升沉,簡直不可能(當然可以隨意預測,只是準確性不高罷了),因為這涉及對有關政策的猜度,而此中陷阱(國家機密)處處,不僅測不準,而且可能犯國法。
不過,爬梳已公開的資訊,對內地經濟以至股市的去從,仍有蛛絲馬跡可尋。
中國主催、牽頭成立的「亞洲基礎建設投資銀行」(「亞投行」,AIIB),論者幾乎眾口一詞,認為這是 中國有能力挑戰戰後國際金融體系的體現,是政治上和外交上的重大勝利,這些容或與事實相近,但筆者以為「亞投行」的創立,對現階段中國呆滯的經濟,無異是 一支強心劑,換句話說,「亞投行」利己益人,而精明的投資者亦可從中找到賺錢機會。
內地經濟改革成果之豐,世界矚目,在可稱為工業革命的過去三十餘年,中國的出口貨品已從「大內秘方補腎 丸」,跨進了經濟發展不可或缺的資本財(capital goods),出口物種之變,具體而微地反映了內地經濟已進入發達國家層次。如今內地出產的火車、高鐵、太陽能模板(光伏板)、電腦、手機、建築起吊機以 至核能發電站,固然滿足了內地市場需要,卻為了令中央定下的GDP增長率達標而有盲目亂投資之病。隨着內地經濟增長放緩,本地市場對這類資本財的需求萎 縮,等於有關行業的生產量過剩、生產設備閒置率飆升(內地似乎未有這類統計)……。解決這種「瓶頸」問題的最佳辦法,莫如開拓海外市場。
「中國製品」在海外市場的前景不錯,一來這是內地工業質量已大幅提升,二來則是價錢極具競爭力(還有, 國企為了政治任務議價彈性高),因此很受海外、尤其新興市場歡迎,那從世貿組織(WTO)的統計可見,以電訊設備為例,中國產品二○一二年佔世界市場百分 之三十六、二○一三年增至百分之三十八;這
兩個百分點的增幅,得來不易,因為此市場的競爭甚劇,不少「早發」的先進國家佔有市場優勢,然而,如今優勢已成過去—同期歐盟同類產品的世界市佔率由百分 之二十六降至百分之二十五,歐盟兩個百分點之失可說是為中國之得!
二、
「亞投行」對中國向新興市場出口資本財十分有利,國貨價格比高成本國家產品低廉之外,配合「亞投行」融資成本相對低於市場,為中國貨去銷創造了優越條件;更重要的是,內地相對「合理」的薪金水平,大大減輕這類產品「售後服務」的成本。
新興國家基本(礎)設施市場,真的是「無限大」,以城市化(urbanization)即農村居民向城 市遷移是普世現象(內地情況特別明顯),世界銀行的研調指出在二○○○年至三○年間,全球新興國家城市居民將增二十億,對交通、電力、供水以至房屋等「基 礎服務」的需求亦相應增加,這種不可逆轉的發展趨勢,令基本設施本已嚴重不足的國家,不得不設法在這方面加大投資以滿足人民的需求。顯而易見,內地產品佔 有明顯優勢;在「亞投行」有較大「話語權」的
中國,必將成為新興國家基建市場的最大受惠國。
美國商品期貨公司Trafigura及亞洲發展銀行最近的報告,指出在二○一○年至二○二○年這十年 間,非洲每年融資基本設施的資金在九百億元(美
元.下同)水平,亞洲的更在一萬億元至一萬五千億元之間;北京宣布「亞投行」乃「絲路基金」將分別作出一千億元和四百億元融資,有助解決這些國家特別是 「一帶一路」沿途諸國的財政支絀……。
目前的經濟形勢對中國十分有利,藉協助新興國家進行基礎建設,不但可讓「亞投行」發揮最大功能,亦可紓 解內地資本財產量過剩的困擾。隨着資金和技術的投入,中國在這些國家的無形影響力亦相應上升。同樣重要的是,受惠企業(絕大部分是國企)在本地需求放緩下 過度負債的重擔會逐步減輕,這將令其資產負債
情況大幅改善,同時亦化解了銀行因無法收回貸款形成的財務風險。
「亞投行」的確是有遠見一石數鳥的設計,其成效固在加強中國對亞洲地區的影響力,亦令內地的重工業在經濟放緩下有進一步發展!
三、
在北大光華工商管理學院任教的兩名教授,去年初寫了一本薄薄的《一小時讀通中國》 (J. Towson和J.
Woetzel︰The One Hour China Book〔後者於一九九四年在上海創辦麥建時諮詢管理公司,是中國通〕,本書料內地有譯本),通過六個短篇小說,生動活潑「貼地」地介紹了內地的經濟情 況。一句話,中國雖然經歷了約三十年的高增長(平均GDP年增幅百分之十),人均入息及家庭可動用(稅後及儲蓄後)的錢大幅增加,而高收入階層是世人負債 最少(most underleveraged)的族群,那意味內地人的消費意欲一旦被誘發,可輕易「攻陷」任何市場—「強國遊客」改變法國和日本市場的面貌,是近日頻頻 見報的新聞。
迄今(去年)為止,中國經濟增長主要來自儲蓄、投資和出口,而不像西方國家增長主要來自消費者開支。統 計數字顯示,消費(主要用於日常開支)佔 GDP的比率逐年萎縮,一九八五年為百分之五十一、九五年百分之四十三、二○○五年百分之三十八,去年降至百分之三十四(參考數據,去年日本百分之六十 一、美國百分之六十八),雖然兩名教授對這種現象說不出所以然,但筆者以為可用恩格爾定律(Engel's
Law)來解釋。這位十九世紀德國統計學家的研究顯示,家庭收入愈少,用於購買食物的錢所佔比重愈高(筆者過去的解讀是,收入最低的乞丐把所得全部用於食 物);同理,收入愈高用於日常消費的比例愈低。人均收入增加了,作為一個尚未中「先使未來沒有的錢」的毒的民族,其消費佔GDP比率下降,不足為奇;不 過,如果看看二○○○年至二○一○年期間的消費總額由六千五百億元增加至一萬四千億元,便可清楚看到消費佔GDP比率下降但市場依然蓬勃興旺的底因。
內地家庭年累計的收入總額驚人,不包括那些稅局沒有紀錄的,作者們的估計達五萬億元,這讓內地居民有求 溫飽以外作「享受開銷」(discretionary spending)的巨額「閒資」,那從奢侈品市場興旺,種種娛樂事業捧場客眾見端倪;他們估計這類與溫飽無關的消費在二○一○年至二○二○年的平均年增 幅百分之七。值得注意的是,內地的消費,不僅僅限於北京、上海及廣州這些超級大城市,人口在五十萬左右的「小」市鎮才是商家應大力開發潛力極盛的市場,這 類「小」市鎮,中國有六百多個(美國只有不足三十個),內地消費市場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是顯而易見的。
和大部分國家一樣,政府對「過熱」或「過冷」的市情會出手干預,當然,北京政府的力度遠遠大於世界其他 國家而且出招更快。政府干預市場運作,一如設置斑馬線、交通燈,令交通安全順暢(這是奧國學派大師米賽斯在其傳世巨構《人的行為》中的主張),是必要之 「惡」,無可厚非;不過,千萬不可出重手以免扼殺市場生機……。筆者當然認為北京不宜過度干預市場活動,但立法規範人民「先使未來錢」的限度及杜絕禁止人 民「先使未來沒有的錢」,是為安定繁榮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