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4年10月5日星期日

丘亦生:「佔中」者所不知的貢獻

科技大學經濟系教授雷鼎鳴上周發表題為《「佔中」者所不知的責任》的文章,指佔中令港股於上周一及二累跌逾700點,相當於蒸發7,000億元財富,即使打個五折,每名示威者也帶來500萬元的損失,是為佔中者的責任。我再三細味雷教授的邏輯,越看越不明所以,斗膽提出幾
項疑竇。

首先,佔中的構思提出近兩年,用股市的術語,即是人家的announcement已發佈兩年,現在正式落實「交易」,難道股價現在才反映?若果市場是有效率的,照計早早已將佔中的消息考慮在內,未反映的,只能是市場原先預計不到的。甚麼是市場預計不了的,是佔中提早了幾天行動嗎?還是想像不到政府會出動催淚彈?若果是後者,震散港股的,會否其實是港府使用過度武力的因素。

退一萬步說,若果市場真的缺乏效率,到上周一才如夢初醒地發現佔中,但又是否可以把所有跌幅都歸咎佔中呢?外圍及內地因素的比重如何?又有多少是噪音?不釐清有關因素,便不容易解釋港股上周五何以於低位大反彈500點,難道又是佔中的帶挈?


佔中說了兩年 上周才反映?

股市升跌來評價一項社會行動,本來就不嚴謹,而且容易犯駁。我也可以說,72日預演佔中,警方拘捕511人,但當日港股升358點,進賬3,000多億元市值,相當於每名被捕的示威者為港股投資者帶來6億元財富。再者用股市下跌來比喻損失,也不一定貼切。因為投資者一日不沽股,一日未埋單計數,賺蝕只是虛數,並不代表你荷包內的錢。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席勒(Robert Shiller)便曾說過,每當股市下跌便以為輸錢的想法是謬誤。股價從不等於金錢,它只是投資者對這家公司價值的最佳評估,只是一個想像,當中只有少數人會用這個價錢付諸行動。

因此,一場股災後很多人會問,這麼多人輸了錢,這些錢去了哪裏?答案是,除了那些高沽低撈的人以外,其他來不及沽貨的股民的財富,都是無聲無息地蒸發了。因為這些賬面的浮華,從來都不是真錢。賬面損失及實際損失可以大不同,甚至是兩回事。

第三,股市未必反映經濟損失,中資股目前已佔逾恒指一半比重,令港股與內地股市的相關系數大增,港股反映本地經濟因素的比例越來越少,反映內地因素越來越多。佔中的實際經濟損失,港股已無法準確反映。

佔中當然會局部影響民生及經濟活動,並會反映在日後的GDP之上,我估計除了被佔領街道的商舖會有直接打擊外,其他地方的影響並不顯著,當然政府自會有它的一套「版本」。我想對那些很看重「搵食」的人士說,佔中這盤賬不是一味有入無出的。

被雷教授形容為「傑出」的麻省理工大學經濟系教授阿森莫古(Daron Acemoglu),年初曾發表一份研究《Democracy Does Cause Growth》,探討走向民主與經濟增長的關係,他考究了19602010年間一系列國家民主化及其經濟表現的數據,發現一個邁向民主體制的國家,長遠人均GDP平均會提升約20%,無論民主起步時的經濟發展水平高低都適用。


民主有助GDP增長

認為,民主之所以能夠帶動經濟,是因為會鼓勵更多投資、教育,引入經濟改革,改善公共服務,及減少社會不穩。引用阿森莫古這個發現,若果今次佔中能打開香港民主的困局,則香港的人均GDP有望額外增加兩成,以2013年本港人均GDP 3.8萬美元及720萬人口計,即本港GDP會上升550億美元,假設參與今次佔領行動人士有7萬,則每人可為本港GDP貢獻610萬港元。這是比股份市值更實在、更能讓普羅港人直接受惠的GDP,由這角度看,可以看出佔中者對長遠「搵食」的貢獻。

搵食重要但並非所有事都要用搵食來衡量價值,我們只希望有一個market economy,而非變成一個所有價值都要量化成金錢的marketsociety。雷教授的立論,恐怕會加強外界對經濟學不外乎是一堆常識的感覺,亦更引證了「Economists know the price of everything and the value of nothing」的說法。

相比於不影響太陽照常升起的股市起落,我更關心這場運動中為香港打拼未來的同學安全,他們所展示的公民質素,有錢也買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