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2年2月9日星期四

施瑜: 土耳其法國外交風雲




法國議會通過關於「否認亞美尼亞種族屠殺」的懲罰法案,遭到土耳其政府強烈抗議,引發兩國外交紛爭。

一月二十三日,法國議會審批通過關於「否認亞美尼亞種族屠殺」的懲罰法案。「亞美尼亞大屠殺」發生於上世紀初的奧斯曼土耳其帝國。據史料記載:一戰前夕,帝國執政黨對生活在其境內的基督教徒—亞美尼亞居民實施屠殺令,約三分之二的當地人口喪生,具體死亡人數史學界仍沒有統一意見。二零零一年,法國率先立法承認該事件屬種族屠殺(gnocide),是奧斯曼帝國由上至下有預謀有組織的滅絕人種行為。法案公示後,土耳其政府強烈抗議,兩國經貿合作還曾受到輕微影響。時隔十年,法國加大力度,立法嚴懲 「否認亞美尼亞人種屠殺的言行」,矛頭直指土耳其當局,兩國再陷入外交危機。

法國是《人權宣言》的誕生地,「自由、平等、 博愛」的口號是法國大革命時期的精神遺產,也成為法國的國家格言。在外交上,法國歷任首腦努力堅守大國外交政策,戴高樂抵制資本主義陣營的「萬般阻攔」向中國伸出友誼之手,而希拉克公開質疑美伊戰爭,使法美關係一度陷入僵局。當然,在亞美尼亞種族屠殺問題上,現任總統薩科齊也預備發揮其大國表率,通過立法規範對待歷史問題的態度,以為會迎來四面好評,不料卻遭到滿城風雨。

最強烈的抗議聲自然來自土耳其。法國議會上下兩院進行投票時,土耳其總理埃爾多安譴責其帶有強烈的種族歧視傾向,甚至要求法國清算其殖民歷史。當局威脅說,法國一旦正式頒布該法,他們將實施制裁手段。

事實上,薩科齊將法案重新提上日程時,就有反對派指出總統是在為連任拉票,因為亞美尼亞後裔在法國政商學界均存有一定影響力。此外,執政黨內部對法案作用和影響也存在很大分歧,而整個政壇更是褒貶不一。人民民主聯盟前任書記德威建(亞美尼亞後裔)在博客裏闡述了法案的多重意義:既能有效阻止土耳其官方在法國做違背史實的宣傳,又能保護好境內亞美尼亞後裔的合法權益;同時也是傳遞給生活在穆斯林世界裏的基督教徒的支持信息。法國外交部長朱佩卻公開唱反調,表示這樣的法案不合時宜,後見總統心意已決,選擇沉默,當然外長主要顧慮的是兩國商貿關係。當法案經議會審核時,議會內部也存在質疑聲。參議院立法部負責人蘇爾在投票前夜,呼籲議員慎重考慮。他在議會電視台公開演說中,表示自己認同國內史學界的觀點,認為政府應把探究歷史真相的任務交還給史學家。

而「還歷史自由」則是法國史學界多年來的訴求。史學家們反對政府參與歷史事件的討論,抗議議會通過立法的形式解決歷史遺留問題。其中湧現出一批史學家,他們聯合成立了"Libert pour l'histoire"協會,該協會還另外吸納了其他學界的成員,他們認為任何形式的「歷史法案」必將影響到學術研究的自由。法國歷史學家薩勒瓦多利也是其中之一,他解釋說:「Genocide是個法律術語,是一項罪名,表示滅絕人種的行為,是波蘭法學家Raphael Lemkin用拉丁語和希臘語的詞根拼接而成的,該詞一般只用於國際法庭的審訊過程。歷史學家在不確定的情況下,一般也會避開使用該詞。法國議會不是法律機構,議員不是法官,原則上來說沒有審判權。」他另外希望國家憲法委員會能出面阻止這樣「魯莽」的法案。

當然,法國學界顧慮的不僅僅是自己國家的學術自由。法國人權聯盟成員、歷史學家馬斯若說﹕「這樣的法律不會有什麼促進性的影響,只會激怒土耳其的極端分子,最後遭殃的是他們的學界:歷史研究被叫停,一切以官方版本為準。若土耳其的史學界能在這個問題上達成共識,那才是歷史性的進步。畢竟,解鈴還需繫鈴人。近年來,土耳其當局受民粹主義影響,在歷史問題上停滯不前,而法國這條法律肯定會成為土國極端分子“正當防衛”的藉口。」

另外,還有一群人也和此法案息息相關,他們是生活在法國的土耳其裔。對於阿庫予茲來說,新法像難以吞咽的藥丸。他坦言,法國將是他終老的地方,但高層言行卻匪夷所思。「誰也不能質疑亞美尼亞大屠殺,一旦否認,沒有辯護機會就直接被定罪」,他有些憤怒。

按法國常規,法案在兩院通過後,經由總統宣布就正式生效。然而,不少投反對票的議員考慮「否認亞美尼亞種族屠殺」的制裁法案可能違憲,所以要求撤銷法案。目前,憲法委員會已審理,薩科齊絲毫不動搖:被拒?大不了重新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