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4年11月24日星期一

游清源: 五十後淫威 九十後身世



奉勸個個腦滿腸肥的五十後都是講少兩句(依此邏輯,姓董的三十後自然最好閉嘴),理由一字咁淺,就是九十後佔領者根本不會聽得入耳,甚至覺得不過是既得利益者在「膠噏」,以操控話語權的姿態,向他們霸王硬上弓。

五十後被稱為「戰後嬰兒潮」,「潮漲」的「潮」。叫得做「潮」,自然來勢洶洶。根據呂大樂的深情非學術作品《四代香港人》的描畫,「戰後嬰兒」一代人共通的經驗有三點。

一點是人數眾多。1966年,年齡十九歲或以下青年佔當時總人口的50.5%,「他們的問題也就是整個社會的問題」,「『戰後嬰兒』的問題永遠是『我們的 問題』。他們給整個社會制訂議程,界定問題的焦點」。時至今日,當他們的髮線已經移到去後腦,卻依然來這一套,看在九十後的眼裏,恐怕只會想起一個四字詞 ──倚老賣老!

第二點是他們在一個競爭激烈的環境裏長大。所有「戰後嬰兒」都需要通過以淘汰試為主導的教育制度的考驗,並由此參透了兩大 「人生哲理」,其一是要懂得玩淘汰試這個遊戲,另一是要成功通過測試領取獎品。他們真心相信競爭,並深信自己所得到的一切都是憑個人實力和努力所爭取到手 的,都是應得的。他們將森林定律發揚光大。及至他們掌握權力,進行改革,都是以提高競爭力為最終目標。而今問題是,新一代是在一個「競爭更激烈,獎品更稀 缺」的環境裏長大,箇中落差又只好由相對富裕的物質條件來填補,以至在毋須面對經濟壓力的情況下,追求更高層次的人生價值(例如民主、自由、人權、法 治),從而肯定自己。

第三點是他們曾經是上一代人既害怕又把未來的希望寄託在其身上的對象,以至容易造成自我膨脹,有一種捨我其誰的心 態,往往自以為一貫正確,而眾人皆醉,覺得異己跟不上他們的主張,落後於形勢。時至今日,這種心態不但沒有與時並改,反而變本加厲。於是,一眾知名五十 後,由CECEO,由司長到校長,由政棍到狀棍,就輪番登場「教訓」學生。

五十後呀,還是講少兩句吧,反正九十後情願去佔領區,也不會回家陪你看《愛.回家》。


游清源: 獅子山下精神病

欲罷不能,再談「戰後嬰兒」有多麼的「乞人憎」!

他們最乞人憎的指定自選動作(此乃矛盾 統一語法,是他們自以為英式的其實是奴性的語言偽術)……他們最「非洲和尚」的指定自選動作,就是無論是百無聊賴抑或是百忙之中,都會刻意不經意地向新一 代講「獅子山下精神」,但結果只會令新一代覺得,「呢條中坑睇嚟患咗『獅子山下精神病』喎」,跟手還說「有病就睇醫生,或者去上海街搵個四十歲『學生妹』 出身汗啦阿叔!」

潮流興講「勿忘初衷」,而《獅子山下》最初(1970年)其實是講獅子山下那個住在黃大仙橫頭墈徙置區第二十四座「德叔 一家」的,描寫的是低下階層的生活,歌頌的是「鬼叫你窮呀,頂硬上啦」,而當時的主題曲是傳統廣東小調《步步高》,彷彿寓意一步一步捱上去。及至1979 年,才有現在於雨傘廣場還唱的《獅子山下》,同年時任港督麥理浩上京會見鄧小平,回港發放鄧公口訊「請投資者放心」,跟手就取消變相容許大陸人偷渡來港的 「抵壘政策」,策劃地區行政改革,培養香港人「把根留住」的「本土意識」,以至一起高歌「同處海角天邊,攜手踏平崎嶇;我哋大家用艱辛努力寫下那不朽香江 名句」。

所以,所謂的「獅子山下精神」,其實有兩種:一種是「徙置區精神」,也就是「安貧望脫貧精神」,好作為「六七暴動」後的一服安慰劑;另一種是「保香港精神」,也就是「異鄉作故鄉精神」,好作為中共壓境前的一支強心針。

「戰後嬰兒」之所以乞人憎,就在於叫新一代依然相信「徙置區精神」,同時又要他們盡快拋棄「保香港精神」。他們渾然不知或者全然不理徙置區只能存在於「均 貧時代」,而劏房則只能突顯收入鴻溝的荒謬。他們認為新一代力保香港本土意識是不解國情不適時務,卻不知道新一代比他們更加了解,香江之可以不朽,就在於 自覺自處海角天邊,山雖不高,但願皇帝遠。

《獅子山下》主題曲其實有兩首, 新一代唱第一首永遠失神,舊一代唱第二首永遠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