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2年8月31日星期五

陶傑: 慰問絕食學生



「國民教育」風波,成為知識份子話題。在電台輿論深夜的壓力之下,第二天一早,梁特帶了兩個官,到特府總部門外,探望絕食紮營的學生領袖黃之鋒。在早就叫來的攝影機面前,黃梁進行了簡短的會談。梁特想握手,不獲理會,有點尷尬地縮回。

兩個知識份子,跟我一起喝咖啡,說起這件事,都讚賞梁特這次形象好,像到天安門廣場當年探學生的趙紫陽。「雖然一定有請示過西環,但總好過頑固不靈,這下子跟趙紫陽的形象綑綁,會有助提升民望。」知識份子A說。

「我覺得這樣子對梁先生不太好,」我表示異議:「以今日中國人政治的定性,趙紫陽是一個敵人,明天的風向怎樣轉不知道,但以今天來說,趙紫陽是什麼性質,梁班子要跟着這個調子。梁特會見絕食學生,不是不可以,只能學李鵬,叫學生上來他的豪宅,你梁特換一套中山裝坐沙發,一面打着扶手,叫黃之鋒快點回學校上課。」

知識份子B聽了,大表折服:「都是陶總心細。」

「不是我心細,」我一擺手:「我只是比你們有常識,記憶力好一點。那個黃什麼鋒,當然也可以『應邀』去梁特的山頂豪宅,但也要穿套睡衣,帶個氧氣罩子。」

「梁特到廣場,跟在後面探頭探腦的,一個吳克儉,一個環境局長邱騰華,你說,哪一個像當年的溫家寶?」知識份子B很會執生,接龍問。

「兩個都不像,」我說:「溫家寶有正氣,當時陪着趙×陽出來,跟在後面,也面露憂患之色,不像這兩個,無精打采,好像想快點收工回家打麻將的樣子。」

「還有,」我指出:「梁特最後那句話,牙縫迸出來,你們留意沒有?他說:『在雷暴警告之下,請同學注意安全,保重身體』。這句梁氏說話藝術,就露了殺機:小心點。絕食學生去廣場怎收場?」我說,一聲冷笑。兩個知識份子,打個寒顫。


林夕: 給學民思潮: 不是一切呼籲都沒有迴響

學民思潮絕食成員說,特首到現場來,沒關心探問過他們的身體狀況。他來,當然只是要敷衍你們,做一齣給世界看的爛戲,他跟有關官員連全港下一代人的身心發育都不關心,怎麼會關心區區三個人的健康,他們只會擔心,擔心你們萬一有誰暈倒了,送院了,事情鬧得更大了,建制保皇派的選情就不利了──如果香港人全港選民尚算思想發育跟你們一樣正常的話。

你們的絕食宣言,引用北島的詩說:「在沒有英雄的年代裏/我只想做一個人」。在正常的年代裏,出不了英雄,也不需要英雄。即使在這沈默即等如自閹的時刻,我們跟你們一樣,也只不過想做一個思想自由的地球人而已。

你們不像很多大人那樣,沒有成效的事情不幹,你們的行動可能不會讓國民教育撤回,但你們這個無私團結進步的學生團體,你們的高尚,一定不止於高尚者的墓誌銘。吳克儉說沒參加九萬人遊行的人都支持國教,那麼就送北島一首《一切》給他:「一切信仰都帶着呻吟/一切爆發都有片刻的寧靜/一切死亡都有冗長的回聲」。

舒婷有一首詩答北島,叫《這也是一切》:「不是一切火焰/都只燃燒自己/而不把別人照亮……不是一切呼籲都沒有迴響/不是一切損失都無法補償/不是一切深淵都是滅亡/不是一切滅亡都覆蓋在弱者的頭上/不是一切心靈都可以踩在腳下/爛在泥裏……一切的現在都孕育着未來/未來的一切都生長於它的昨天/希望,而且為它鬥爭,請這一切放在你的肩上」。

不,這一切不只也不應放在你們肩上。謹以此詩送給學民思潮,也送給所有只想做一個人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