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5年6月3日星期三

程翔﹕「六四」與本土主義



今年是「雨傘運動」後的第一個「六四」,大家都在關注在「雨傘運動」中急劇成長的本土意識會如何影響今年的「六四」悼念活動。

筆者認為,真正關心本土利益的人,就愈益應該强化「六四」意識、參加「六四」紀念活動。理由如下:

一,今天提倡本土意識的年輕朋友,在他們成長過程中,「六四」絕對是他們政治啓蒙導師。也許當他們還是小孩時,就在父母的懷抱中參加過維園的燭光晚會。換 言之,他們是在「六四」的記憶中成長的。對於這個由香港廣大市民共同推動的、對下一代進行的政治啓蒙工作,我們不應該輕言排拒。正因為有年復一年的悼念活 動,於無聲中默默地培育着我們的下一代,今天香港才能湧現出一批有强烈是非觀念、强烈民主訴求的年輕人。

第二,提倡本土主義的朋友應該認識 到,塑造某一種身分認同,是需要有特定的、屬於這個群體的共同的歷史記憶。這些共同的歷史記憶能產生黏合作用,把這個群體的人進一步鞏固化。對香港人的身 分認同來說,「六四」絕對是一個重要的歷史記憶來强化「香港人」意識,因為正正是這個持續了四分之一世紀的悼念,有效地把香港人和大陸人區隔開來,從而黏 固了「香港人」的群體。所以本土主義者更加應該從悼念「六四」這活動中汲取更多的養分來强化香港人的主體意識。

第三,本土主義者不贊成支聯 會「六四論述」中很多提法如「平反八九民運」、「建設民主中國」乃至鬥爭方式「行禮如儀」、「和理非非」等等。但我們不應割斷歷史,而應該看到,支聯會的 這些政治訴求,是25年前大多數香港人所能夠接受的「最大公約數」。正因為當年通過多方協商達成這個最大公約數,才能夠有持續25年的發展。試設想如果當 年便提出今天年輕人的本土主義訴求,則恐怕燭光晚會辦不了幾年就會因為脫離群衆而自行終結。例如,筆者當年就已經十分反對用「平反」這個詞,因為這個詞意 味着:一,在大屠殺後我們仍然承認中共的合法性;二,人民仍然無權只能乞求有權者給個公道。但鑑於當年香港大多數市民平素不太關心政治,提出更激的訴求會 脫離群衆,故只能默然接受「平反」這個本身是自貶身分的詞語。所以不能用今天標準就全盤否定過去的做法。

第四,本土主義者有一個迷思,就是 認為我們只須提「建設民主香港」,不必提「建設民主中國」,他們認為中國的問題太大太複雜,它的民主問題不是香港可以促進的,更實際的提法是「建設民主香 港」而放棄對大陸的民主訴求。這種論述筆者不敢苟同之處有二:一是嚴重低估了歷史上,中國在走向現代文明的漫長道路上香港所產生的推動作用,看不到香港這 獨特作用,就會在中共强權下產生一種無力感;二是假設同中國切割後,香港可以獨善其身,沒有什麼比這個假設更脫離實際的。可惜篇幅關係不能在此展開來談。

本土主義不是關門主義

五,本土主義不是關門主義,如果因為提倡本土主義而變相對中國大陸實行關門主義則對香港有百害而無一利。中國大陸有偌大的疆土,從地理條件來看完全有可能 實行閉關鎖國的政策,但是,中共在1949年至1976年實行這種政策後,也後悔不已而急急在1978年改為實行開放政策。歷史上找不出一個例子是長期奉 行關門主義能夠促進這個社群的可持續發展。本土主義者不克服這種狹隘性,則愛香港適足以害香港。

過去25年,由於支聯會對悼念「六四」的堅 持,使香港不聲不響地發展成為中國的良心,這是香港人的驕傲,也是本土主義者一個值得引香港為榮的「品牌」,事實上也是我們政治上應對中共的「軟實力」。 所以,即使只為香港,也應該支持、參加、壯大支聯會的悼念活動。另一方面,本土主義者的當頭棒喝,也提醒支聯會確實有必要審視一下它的綱領以及活動方式, 以便更貼近今天的民情,找出更能適應新生代政治訴求的綱領及活動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