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5年3月11日星期三

古德明: 科技創新,名器掃地



梁振英銳意成立創新科技局,廣開肥缺,以公帑酬黨羽,不料一次又一次遭立法會民主派議員阻撓,憤恨之餘,索性無視成規,委任所寵楊偉雄為創新科技顧問,充行政會議成員,月薪將近八萬元。同黨范椒芬洋洋自得宣佈:「這是權宜之計。」

行政長官用計毀制度,刮民財,這在新中國當然十分尋常。不過,在舊中國,公職是國家名器,可不能這樣私相授受。孔子說:「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不可隨便 與人)。名(官銜)以出信(威信),信以守器(禮儀器用),器以藏禮,禮以行義,義以生利,利以平(治理)民。」孔子學說今天實在過時,但以前的確是官場 守則。

唐宣宗年間,醫師劉集懸壺市井,也頗通禁宮中人,宣宗因下特敕,任他為鹽鐵場官。鹽鐵使柳仲郢上疏,先說醫者並非鹽鐵專才,再說任命有失體統:「場官賤品 (場官只是個小官),非特敕所宜(不應以特別詔令委任),臣未敢奉詔。」宣宗馬上收回特敕,稱許柳仲郢說:「卿論劉集,大好!」(《唐語林》卷二)

又宋仁宗年間,張貴妃得寵,為伯父張堯佐求宣徽使一職,仁宗應承說:「得,得。」委任命一下,御史中丞包拯就大力反對,走到仁宗跟前爭論,越說越激憤, 「唾濺帝面」,委任命終於作罷。仁宗回到宮中,張貴妃忙問廷議結果,仁宗「舉袖拭面」,苦笑說:「中丞向前說話,直唾我面。汝只管要宣徽使、宣徽使,豈不 知包拯為御史乎?」(《曲洧舊聞》卷一)

現在,梁振英以特敕任命楊偉雄為行政會議成員,行政會議召集人林煥光不敢說半句「僕未敢奉命」。而立法會議員假如學包拯那樣,和梁振英爭論,在會場之內, 一定會被主席曾鈺成以「擾亂秩序」為詞,驅逐出場;在會場之外,則一定會被當局以「襲擊長官」為名,拘捕判囚。香港人應該還記得,二零零四年,警方高級督 察林鴻釧和民權運動者伍國雄爭議,說被伍國雄口水花濺面,就以「襲警」罪名抓他上法庭。那時,港英法治遺規還未大壞,而「遇襲者」也只是個小小警官而已。

二零一零年,楊偉雄掌管的信息共融基金會獲政府破格撥款,實行所謂貧困學生上網學習支援計劃,賬目混亂,設高職厚祿,任人唯私,經廉政公署秘密調查,浪費 公帑事才遭揭發。楊偉雄不得已,辭任基金會董事,基金會則把多取的公帑退還,這宗涉嫌貪墨案就不了了之,假如是今天,一定更會大事化為無事,就如梁振英涉 嫌貪污五千萬元一樣。楊偉雄特別獲梁振英青睞,不是沒有原因的。

古人說,為政者必須有巨川大澤的器量,為民含羞忍辱,屈己從善:「川澤納污,國君含垢,天之道也。」今天,梁振英政府真和中共中央一致,最能藏垢納污,只是「藏垢納污」四字,古今意思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