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4年10月22日星期三

古德明: 警黑聯軍,何言法律?

香港九月二十八日爆發的民變,積日累月,警務處長曾偉雄怒形於色,譴責抗爭者佔據街頭不去:「我懇請大家想想,警方以後假如難以執法,誰會得益,誰會受害?」今天,香港警務處長談法律,未免有點滑稽。

五代十國期間,吳國權臣李昪主政,由於「四方多壘(天下兵戈擾攘),雖一騎一卒,必加姑息」。當時士卒喜歡打獵,獵後就到近野墟落聚飲,騷擾百姓,李昪「欲繩之以法,而方藉其材力」,有法不敢依,只得下令「泰興、海鹽諸縣罷採鷹鸇」。助獵鷹鸇減少,士卒不久也就「無復遊墟落者」(《南唐近事》卷二)。

香港現在是一城多壘。梁振英挾六百八十九人選票,君臨六百八十九萬人,人人不服。於是學生振臂一呼,金鐘、銅鑼灣、旺角等地,隨即揚起民主義旗。梁振英只能仰賴警察和黑社會。警黑聯軍到處,曾偉雄所謂法律就不知哪裏去了。

請以黑社會圍堵《蘋果日報》為例。法庭明明頒布了禁制圍堵令,但是,在場警察為求截斷香港唯一敢言報紙的命脈,一任圍堵者橫行,還有警長教導他們說:「禁制令可以不接,無須理會。」

又請以十月十七日暴警驅逐旺角集會者為例。新聞記者陳朗昇明明只是到場採訪,有警長卻說:「是記者又怎樣?」他手下更不怠慢,迎面就向陳朗昇怒射胡椒噴霧,教陳朗昇痛極倒地。這也難怪。前兩天,暴警把公民黨員曾健超從集會處擡到暗角,飽以老拳毒腳,不料整件事給記者拍下,香港暴警於是寰宇蜚聲。他們對記者,下手當然更不留情。法律哪裏擋得住胡椒噴霧,哪裏擋得住向和平市民迎頭痛擊的警棍。

然則梁振英政府還談甚麼法律,更談甚麼法治。梁振英私邸非法建築一案,早就不了了之,而他當年的競選對手唐英年,卻因非法建築吃官司,這不知叫甚麼法治;又梁振英最近事發東窗,涉嫌收下澳洲財團UGL五千萬元賄款,立法會卻在中共派議員把持之下,不得調查,這又不知叫甚麼法治。民主之皮不存,法治之毛焉附。

中共港澳研究會長陳佐洱評論香港這場民變說:「那是西方的大陰謀。他們要革誰的命?要全國人大常務委員會道歉?要梁振英先生下台?這是絕對做不到的。梁先生的骨頭很硬。」真正硬的,當然不是梁振英的骨頭,而是中共對港人的政策。

《左傳》卷九載:衛獻公無道,遭國人驅逐。晉悼公說:「衛人出其君,不亦甚(太過)乎?」瞑臣師曠卻說太甚的其實是獻公:「(獻公)困民之生(使民生貧困),匱神之祀(破壞典章制度),百姓絕望,社稷無主,將安用之?弗去何為?」晉悼公不禁點頭稱善。只是中國君臣二千年前明白的道理,中共今天充耳不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