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4年1月1日星期三

古德明: 三談本土派




十二月下旬,又有大陸來港遊客藉故撒賴,敲詐錢財。《蘋果日報》社評忍不住借用戲子成龍「中國人是要管的」一語說:「這句話雖然受盡批評,其實說的對極了,不過,成龍說的是『中國人』,而不是『香港人』……香港人只遵從法律,香港人是不需要管的。」香港那些本土主義者,大概會為這段話擊碎唾壺,我實在不想獨攖眾怒,只是心所謂危,不敢不言。

同意成龍「中國人是要管的」理論,就是支持中共六十多年治國手段,包括管地主、管臭老九、管一九八九年天安門廣場民眾、管劉曉波等等。我深盼這不是《蘋果日報》社評的意思。

而甚麼叫「中國人」,甚麼叫「香港人」,恐怕誰都不能回答。我生於大陸,幼居澳門,十一歲來港,也許不能算「香港人」。但香港天主教樞機陳日君、作家倪匡同樣生於大陸,論中共管治,每每發聾振聵;香港聖公會大主教鄺保羅、作家梁鳳儀,則都是生於香港,長於香港,而且都做了中共政協委員。敢問梁、鄺、倪、陳誰是「香港人」,誰是「中國人」。

我向來相信「善惡本無種」,尤其是整個民族的善惡。戰國慎子就說,同一國民,賢君治之則向善,暴君治之則向惡:「湯、武非得伯夷之民以治,桀、紂非得蹠、蹻之民以亂也。」這道理,歷史屢試不爽。《新序》卷一載:春秋魯定公年間,民心澆漓。有農民沈猶氏,早上牽羊去賣,會先用水把羊灌飽,以欺市人;而販賣牛羊者,也多舞弄價格,以取暴利。後來孔子受命,準備出任魯司寇,「沈猶氏不敢朝飲其羊,魯之鬻馬牛不豫價」。這就是中國人說的「其身正,不令而行」。

今天,大陸民心陷溺,正是中共管治的結果。香港本土派假如認為這樣「管中國人」合情合理,那就不應抱怨「中國人」貪婪狡詐,千方百計來港佔便宜。

拙文《再談本土派》說:「香港七一遊行、佔領中環等,只是新中國無數民變中的小景。我們要有民主,唯一希望,就是中共在全國民變之中魚爛土崩。」這段話,招來本土派一位領袖陳雲批評:「香港好多傻人,以為香港無法對付中共,只能聯合中共裏面的亂民來爭取民主。他們也說,香港歷來是顛覆中國的基地。」我相信陳雲只是失言,否則本土派大可以站到中共紅旗之下,和梁愛詩、譚惠珠、周融、劉淑儀、鄺保羅等等「香港人」並列。只有梁愛詩之流,才會把「希望中共魚爛土崩」視為「顛覆中國」,才會把拚死誅殺中共爪牙的好少年楊佳等稱為「亂民」。

由仇恨「中國人」變成支持中共,這不是本土派應走的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