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3年4月10日星期三

古德明: 論著作、談照片




問:Harry Potter and the Philosopher's Stone is / was written by JK Rowling(《哈利.波特和魔石》是羅琳寫作的)這一句,應用is 還是 was

答:這一句,看重「執筆寫作」這件過去的事,所以應用過去式動詞 was。文法上,說 is written by 是有可能的,但我想不到任何實際情況可以這樣說。

假如要說某一著作是「出自某人手筆」,或評論該著作本身的特色,則無論作者是否已經去世,都應用現在式動詞,例如:(1Romeo and Juliet isa playby Shakespeare(《羅蜜歐和茱麗葉》是莎士比亞的作品)。(2This 18th century sonnet is beautifully written(這首十八世紀的十四行詩寫得優美極了)。

問:我拍了一張雜誌封面照片,朋友說The photo was nice(照片拍得好)。當時雜誌仍然有售,為甚麼動詞用過去式was

答:說照片拍得好,即使是十年前拍的,也應用現在式動詞。說照片中人物的儀容、動作等,同樣應用現在式,例如:(1This is a nice photo of your father,which wastaken some thirty years ago(這是你父親的照片,是大約三十年前拍的,拍得很好)。(2The photo shows your father talking to a man who is about 50(在這張照片裏,你父親正跟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人談話)。

當然,假如照片今天已經消失,則應用過去式動詞:That was a nice photo

古德明: 中華正聲 - 何業何界?

清朝余治《得一錄》卷十一有「焚燬淫書十法」,一曰「奉勸刻書店舖定議行規,凡遇淫穢冊籍,概不受鐫 」;一曰「奉勸各省書坊,概不發兑淫書」。譯做現代漢語,「刻書店舖」、「各省書坊」這兩個清清楚楚的名詞,一定都會變做不知所云的「業界」。

中文沒有「業界」一詞:「業」是「行業」或「職業」,「界」是某類人、物的總稱。例如《國語》卷一周大夫內史過說:「庶人、工、商,各守其業。」唐朝孟郊《爛柯石》詩說:「仙界一日內,人間千載窮(人間已過了千年)。」中文有工業、商業、仙界、工商界等等;現代漢語的「業界」,卻不知是何界何業。

現代漢語人無疑把「業界」當作「該行業」或「該界別」。例如今年四月三日浙江《今日早報》報道:「這兩天,一則關於『加拿大高端豬肉將以一百元一斤價格進軍中國市場』的消息,給本地業界帶來了一種雪上加霜的感覺。」三月十一日,臺灣《聯合報》報道有線電視臺《全民開講》節目主持人李濤去向:「李濤暫別《全民開講》,消息一出,業界大驚。」一月三日,香港立法會議員張華峰談到中小證券商經營艱難:「我就業界關注的多個問題,向政府提出質詢。」

這個「業界」,應是英文the industry的化身。英文常用industry指「行業」,加上the,就是「該行業」。例如張華峰那一句,可以翻譯如下:I have, with regard to the industrys many concerns, queried the government

但中國人說話行文,從來不以效法英文為榮。民國初年竇鎮《錫金續識小錄》卷三載,江蘇無錫市酒業重建酒仙殿:「酒仙殿在東門外迤北(北方),創始已久,其時代不能詳,咸豐庚申(一八六零年)毀。光緒間,酒業復集資營建。」今天,現代漢語人只會說「業界復集資」等等。

宋朝岳珂有《泥行終日至晡始抵中橋》詩,寫田家苦旱,作物了無生氣:「莫疑一點無生意,盡是田家眼內針。」今天,這「田家」恐怕又要變做「業界」。
現在試把《今日早報》那段現代漢語翻譯為中文,供讀者比較:「這兩天,傳聞加拿大上等豬肉將以一百元一斤的價錢,輸入中國,本地豬肉業更感難以經營。」這樣一改,原文四十九個字,就減去十二個,還減去「雪上加霜」這句現代口頭禪的陳腐味,更減去「業界」、「高端」等洋奴用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