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2年6月7日星期四

陳莊勤﹕Mr. Justice Hunter 看見我掉頭便走




同一天的兩則新聞。

一批露宿者的集體訴訟,揭發了這些露宿者在窄窄的路旁棲身的被鋪家當被食環署當垃圾扔掉,令人傷感。

審計署長揭發了特首曾蔭權先生竟然豪花納稅人1200萬元周遊列國(還沒計算為迎合他所好駐外經貿辦先頭部隊的大花筒亂灑亂花),曾先生55次外訪、41晚入住國家元首才入住的豪華總統套房。事件曝光,恬不知恥的曾先生只在電視機鏡頭前說一句道歉了事,簡直不知所謂。

1200萬,想想,足夠安置多少個露宿者多少年的租金?

30年前的故事

香港到底怎麼樣了?

在審計署長的報告公布那天,剛與一些長住在澳門的朋友吃飯,一位朋友說新聞報道說曾特首的媳婦考什麼試,特首竟然在考試前找負責那次考試的人吃飯,這是什麼意思?我這朋友這樣的一問,使我想起30年前的一位高院法官看見我掉頭便走的故事。

1983年初我仍是見習律師,律師行的一位合伙人指派我在一單需聆訊30多天的民事官司中,協助律師行聘任出庭的大律師。那時高等法院已搬離了原來的最高法院(舊立法會)大樓,但在金鐘新的高等法院大樓仍未建好,所以政府租用了灣仔新鴻基中心高層的幾層樓用作高等法院的法庭。

在那聆訊一個多月的民事案中,我工作的律師行代表被告,那一個多月便是每天跟覑代表被告今天已是資深大律師的郭慶偉大律師;主審法官是已故的Mr. Justice Hunter。當年新鴻基中心剛建好不久,附近仍比較人煙稀疏,大廈最低幾層的小商場只有兩間餐廳,一間中餐的海鮮酒家、一間高級西餐廳。每天中午散庭,下午仍要回法庭的律師大律師,一般會在中餐廳午飯。我便是這樣的天天中午跟覑客戶和郭大律師在大廈唯一的中餐廳午飯。

餐廳人不多 為何要霸位?

案件審了10多天,有一天客戶沒有到庭,中午散庭的時候,郭大律師在律師更衣室對我說今天想吃西餐,覑我趕快立即先到西餐廳霸位等他。我很奇怪,平時那西餐廳午飯時人不多,不用訂位,為什麼要我先去霸位?但無論如何我還是依從指示先到了西餐廳在一張餐桌坐下。

很快郭大律師也換好了西裝到了一同坐下。就在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走進西餐廳,Mr. Justice Hunter拿覑一份報紙很悠閒地步入餐廳。但當他看見郭大律師和我已坐在餐廳的時候,便立刻匆匆地掉頭往門口方向走,離開了西餐廳。

當時仍是見習律師的我立即明白了郭大律師要我趕在Mr. Justice Hunter之前先到餐廳坐下的原因。

沒有明文規矩 知所進退

這些小節,沒有明文的規矩,但尊重我們良好的制度、尊重自己人格的公職人員和專業人士,都會時刻知所進退。

案件審理進行當中,主審法官與控辯雙方律師不在同一餐廳吃飯,免人產生瓜田李下的聯想,其實是很顯淺的道理。位高權重的高官,更是在任何時候均應小心言行。回歸以前,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楊鐵樑先生便因在社交場合對新華社的官員說了一些不合適的話被公開,而為自己也為政府帶來尷尬。

令我想起這30年前舊故事的朋友,只是一個常住澳門已30多年的普通香港人,他說不出曾先生那頓飯的問題是什麼,但感覺那頓飯有很大的問題。我不相信曾先生他本人不知道這樣的時刻與這樣身分的人吃飯是有問題的,但這便是我們這位為了自己利益而不知進退、不顧身分、不理會規矩、不尊重自己人格的百官之首。有這樣的第一把手,市民還能對他下面的官員有什麼期望?

我們珍惜我們引以為傲的香港價值,到底怎麼了?回歸以後,這些全不問責的所謂問責官員、政府高官借重自己的權位於在任時爭相與富豪交往,競效富豪的生活方式,毫不避嫌,爆出連串令香港蒙羞的醜聞,實在使人憤怒。

衛奕信 爭的士

曾經有過這樣的流傳說,回歸前的港督衛奕信爵士在退休後回英國,回復平民身分,剛下飛機走出機場便要與一般民眾爭的士了。然後看看我們這個離譜的特首和那些上樑不正下樑歪的問責高官?他們位高權重,一班富豪爭相向他們獻殷勤,他們當中的一些混飯吃毫無建樹的,習慣了這種飄飄然的感覺,哪裏還會想將來退休後當回普通的老百姓?他們屁股坐在政府總部,心裏早已在盤算覑退休後如何做富豪、或做富豪的跟班、過富豪的生活,哪裏會想過要退休後和一般老百姓爭的士?曾先生他本人,更是急不及待,未退休已不顧身分接受富豪私人遊艇的接送。他們的醜態,實在叫人慘不忍睹。

與常住澳門的朋友吃飯時,同坐吃飯的另一位國內退休的國家幹部說,國內一直有意識地(通過新華網、人民網和內地的報章)把香港的廉潔作為樣板向國民及國內各級官員推介仿效,但這次特首揮霍無道的外遊豪花納稅人的錢,比那些我們一直恥笑詬病的內地地方官員外訪豪花不知厲害多少倍;國內的朋友說,現在還可以怎樣向國內的官員推介香港的制度?真的,相對於內地那些我們一直鄙視的貪官,曾先生的豪花使我們一直以來宣傳的廉潔奉公的香港制度和香港價值,變得再無說服力。

曾先生,你的所作所為,徹底破壞了香港市民幾十年來奮鬥建立起來的核心價值。如果是一般公務員有你這樣的行為,早已坐牢了。你不立即下台謝罪,不足以平息民憤。如果廉政公署不對你種種荒唐行為進行調查,香港那號稱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制度將徹底崩潰,市民不會再相信我們擁有的是內地13億中國人羡慕追求的制度和價值。我們將倒退回刑不上大夫的封建社會時代。如果廉政公署不對你種種荒唐行為進行調查,對不起,我也不會再相信我們的法律是公平的、不會相信我們的制度是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