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2年6月3日星期日

邵力競: 曾蔭權還能為香港做甚麼?




一如所料,特首曾蔭權以一貫的機巧、醒目,成功轉移視線,將個人的誠信,變成制度的漏洞;把近三個月的檢討,化為三分鐘的發言:一句感謝、兩份報告、短中長三期落實建議,再來一個閉目,也就把自己的糊塗問題難得糊塗一番,交代過去。公眾對曾先生的個人印象,已無可挽回;更可悲是陪葬的,還有政府的威信、公務員的士氣、兩制下香港固有制度的優越性,以及越來越瀰漫社會的政治無力感與犬儒感,讓人失去了對公職人員和公權力的信任。

要求曾先生辭職是不現實的:一、曾氏任期只剩一月;二、新舊政府交替之際,辭職徒然添煩添亂;三、中央政府肯定不容許有第二個特首在任內鞠躬下台。
但是,如果不作出某種懲罰,則無以平息民憤,也無從建立政治問責。對比古今,政治人物犯錯,如不是自裁、下台或下獄,自我懲罰以示有所承擔的方法,還有很多選擇:

一、下詔罪己:這方法看似實際懲罰不多,但政治意義最大。曾氏如認真悔改,不但可痛斥己過,為貪念作宗教式懺悔,更可以提升到理論層次,為過去施政造成的豪強橫行、內外失和的局面,深切總結經驗;如此,不但能絕地反彈,甚至可以為他確立一己的政治遺產,成為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政治宣言。

二、自我放逐:古羅馬時代在權力鬥爭中失勢的政治人物,往往受到放逐。曾氏離任後不妨考慮。只是,在大部份市民心中,曾氏早已被流放了。

三、自願罰俸:罰俸是我國封建時代懲罰官員的常法。曾氏如不想影響機制上其他環節,又能洗刷一己污名,莫過如自動奉上過去一年近四百萬元的薪酬,或退還庫房以紓民困,或直接捐予慈善機構,或成立一個「民主倡廉基金」,都不錯。

曾氏上台時既以政治家自許,正好在他政治生涯的最後階段,拿出政治家的勇氣與判斷,也算在離任前為港人做件好事。

邵力競 自由撰稿人


 
陶傑: 止不過多吃些筵席

曾特首因多次自豪遊,住總統套房,水晶燈,波斯地毯,華蓋四柱龍鳳床,遭到審計批鬥,牆倒眾推,連大陸官媒,也狠踹一腳,好不喧譟。

老大出了事,一干司局級高官也現了形。五年一任,原來也分別豪遊六七十次,歐美、日本、南美洲、中國大陸,看不盡倫敦哈勞百貨公司的手袋西裝,嚐不盡的Fat Duck紅酒和法國鵝肝,當然,若是「特區政府駐倫敦經貿辦事處」的那個AO,行李叫車,打點得當,正好也上溫徹斯特(Winchester)一轉,探望那裏領了學費津貼的兒子,父子溫馨談心:「記住,讀書要勤力呀,英國的貴族學校,要求好高的呀,你看人家薄瓜瓜多爭氣,進了牛津呀。你這衰仔呀,要是讀不上,趕回香港,你媽咪託我轉告你:可就要插班到屯門,接受國民教育了哦,Jonathan你驚唔驚呀,你自己執生啦─」

值此悶局,曾特府又散夥在即,華文輿論還不一哄而上,把個「Cheap曾貪腐班子」往死裏咬?

特府是不是爛透了呢?知道點國情的,都知道其實沒那麼嚴重。曾蔭權是英國培養的人才,跟從英國人時,規行矩步,只愛觀鳥,橘越淮而什麼,十五年來你偏要他培養「當家作主」的「民族自豪感」,要當Master,不要做洋奴,他就「當家作主」,Master給你看,僅此而已。

元朝的宰相張養浩,有一首元曲,是這樣唱的:「那的是為官榮貴,止不過多吃些筵席,更不呵安插些舊相知。家庭中添些蓋作,囊篋裏攢些東西,教好人每看做甚的?」
這段曲子,由於是舊時的華文,在iPadSMS的年代,未免高深,意思就是:貪什麼呢貪,別大驚小怪好不好,做了官,當然要豪華享受,他只不過多去了幾場魚翅紅酒局,向妻姨家小和老友死黨開點後門照顧好,要具跑步機,人家送盞水晶燈,皮箱裏夾兩件名牌,有什麼好批鬥啊?未見過呀?

「國民教育」,以這點「國情」,止不過多吃些筵席,還沒上百億的圈地,老婆也沒殺英國人─這一點,我們香港人當英奴慣了,我們認輸,英國人絕對不敢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