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3年6月23日星期日

陶傑: 兒童的喧譟




香港的泛民左派,寫信給奧巴馬,抗議美國監截網絡通訊,蠢蠢欲動,甚可笑。

奧巴馬在競選時期,曾經是美國左派知識份子的偶像。奧巴馬當了總統,卻一反其在野時的左態,加強了全球網絡監察,應新加坡國父李光耀先生要求,強勢重返亞洲;而且並沒有關閉據稱虐待恐怖份子嫌犯的關塔納摩監獄──奧巴馬雖然不是太會當西方文明陣營的領袖,但這一切,都做得很及時。

香港的「泛左」,剛剛嘲笑完奧巴馬不理睬來訪的梁振英,但是看看泛民左派寫信給奧巴馬的那種「論政水準」,實在看不出奧巴馬有何要理睬這些左偽知識份子喧譟的理由。

美國監控全球通訊的權力,六十年來,獲得廣泛的信任,因為美國截取通訊,聽你的電話,不是為了延長共和黨布殊家族的萬世統治,或者為民主黨克林頓夫婦獨裁之維穩。美國即使在香港監聽包括「泛民」的電話,是恐怕泛民那種長不大的幼稚政治頭腦,不知不覺之間,危害了香港人,以及美國,還有整個文明世界的利益和安全。

美國憑什麼可以監聽?當中國許家屯,當權時兇猛大罵「港英餘孽」,在中國人鬥失敗時乞庇於美國時,美國就有權全球監聽。

當中國的王立軍,平時唱毛歌,擁護他的黨,在中國人互相噬咬而血淋淋時,進美國領事館乞庇,美國人就有權在包括香港在的全球監聽。

當恐怖份子在波士頓馬拉松放炸彈,炸死一個中國女留學生,美國更有權監聽,從許家屯、王立軍,到那個枉死的中國女生,美國政府截取全球資訊,不是太濫,而是不

美國既收容方勵之,也收容許家屯;既收容陳光誠,也收容大陸貪官的房,不管中國人之中的英雄還是王八蛋,美國人照顧這個心智尚未成熟的民族,不拘好醜,照單全收,慈悲為懐,泛民給奧巴馬寫信抗議,有什麼資格?

有一天,這些泛民份子被共黨捉拿的時候,他們也會像方勵之一樣,溜進他們今天喧嘩鬧事的美國領事館,乞求庇護的




陶傑: 叛諜尋迷

史諾登是不是中國早潛植的底?應該不會是。

中國對歐美用諜,三十年來,在華人科學家、華商、中國留學生的圈子最強。來中國做貿易的華裔高層行政人員,加少量洋人,也有吸收為商業間諜的,然後應該有些駐華外交人員,但打進中情局、而且以美國本土為基地的白人,機會最微。

史諾登太年輕。如果真的由中方策劃吸收,用來長期潛伏,比一時掌摑奧巴馬出口氣,功效更大。除非這種人多得像排隊上門來的港區人大政協,隨時可以扔出一兩個來消費美國人家而不足惜,否則不環保,而有違諜道常理。

史諾登三十不到,幾年光景,而且不像一九六三年被指刺殺甘迺迪的奧斯華,年輕即有強烈親蘇思想,訪問過莫斯科。而且,美國人根本不相信奧斯華是真兇,美國若要掩人耳目,硬是親蘇份子,死無對證。

放話史諾登是中國間諜者,是前副總統錢尼。錢尼沒有什麼公信力,當權時他的政府,也過伊拉克有原子彈。這句話若由克林頓來講,效力會宏大一些。

史諾登到底是不是中國的人?很快有荅案。不可能在香港永久潛水,若是最終去中國,即是中諜。去冰島托庇,只要不以冰島為北京之中途站,此一推測即不成立。

美中的外交糾紛,大人吵架,香港這個小孩,最好閉嘴,站在一邊。中國也叫你依法治港,依美港的引渡法治港,由美國提出要人,香港乖乖交人,是最正確的做法。立法會連「六四」和張震遠問題也不敢討論,竟敢宣召史諾登,好像幼稚園高班孩要宣召嶺南大學校長鄭國漢到幼稚園的課室來接受問話,不如去廁所,撒泡尿照照自己還沒出暗瘡的小小紅臉蛋。

反而親中陣營和梁班子,可以宣佈:七一慶回歸,神秘嘉賓將會出場。當日下午二時,史諾登由林鄭月娥挽着手臂,強勢出場,發表演,讚揚梁班子管治下的特區香港,比紐約和三藩巿更自由,然後在鑼鼓喧天之中,限時三小時,為香港巿民簽名留念。

那時就會人山人海,誰還會遊行?連一隻西方的鴨子也萬頭蜂擁拍照圍觀,嘩,史諾登現身喎,八十嫲嫲也要小孫子扶持着來看看呀,還要上前摸揑一下他的臉,哇,真人比照片靚仔呢……

這不可就是中國人缺少的一樣,叫做創意?






殺頭碑

中國酒泉衞星發射基地外,有一面石碑,橫寫十個大字:「竊密必被抓,抓住就殺頭」。

中國傳統的碑文,除了敬先耀祖一類,用字講究中正蘊藉,其他刻字題詩,都因好慕風雅,寫給有文化懂品味的人看,譬如西湖孤山的一面石碑,刻有兩個草書的怪字,似「虫二」,望之莫名其妙,據稱是乾隆皇帝所書,碑文是一道謎面,謎底是「風月無邊」,是一個拆字遊戲。

西湖的這一道碑,除了含蓄,還很有幽默感,心思玲瓏,屬於精品。還有蘇州寒山寺的一道石碑,刻寫「楓橋夜泊」詩句,由大學者樾書題,唐詩流傳,深入日本,日軍侵華時,陸軍大將松井石根對這道碑甚為傾倒,幾乎想搬回日本。

酒泉之碑,殺氣騰騰,比得上張獻忠的「七殺碑」,但碑文的十個字,是一種很低劣的語文,因為累贅嚕囌,恐嚇的效果反而打折扣。若用正當的中文,本來只四個字「竊密者誅」,已經講完,但今天的所謂「現代漢語」,邏輯混雜,語義含混,這十個字即可為證。

第一,「竊密必被抓」,已經不通,因為竊密在暗,這個世界沒有天兵天將,能保證一定抓得住?「抓住就殺頭」,更加可笑,眾所周知,「中國是法治國家」,嫌犯必須經過法律程序,證實有罪再判刑,居然還用「就地正法」的一套,過去一百多年的「革命」,難道都白革了

「口才」問題

香港的梁特訪問美國,遭紐約的記者追問史諾登問題,梁特「我不評論」,共了七次,美國記者搖頭瞪眼,香港輿論喝倒采,認為是出了洋相。

問題是這位特首的「口才」,深得香港普羅巿民和許多專業人士推許。一位口才專家,為何一到外國,「口才」即刻淪為沙灘上的中華海豚一樣擱淺,是該特首的英文表達力不足,他的「口才」其實有限,還是「國際城市」的香港人,對於「口才」之視覺認知,僅限於維多利亞港,而從未及達太平洋?

還是三個原因都成立?這才是有趣之所在。

「口才」好,要自小有個性表現。譬如從小就喜歡對大人「駁咀駁舌」的小孩,必是口才天賦高的種子。但是中國父母教他們的子女順從尊長,「師道尊嚴」,即是不得反唇相稽。中國人唯一的口才,表現在政治表態之快狠準之上。鄰近地區有許多毛左,包括北京計程車司機,在安全地聲討「普世價觀」和已經下了台的中國總理家寶的時候,其「環球時報」社論風格的中國式「口才」,也對高過梁振英和香港的親中愛國議員。

指摘香港的梁特原來口齒貧乏,對當事人不是太公道。不錯,如果換了彭定康代表香港,他有九百九十九種不同的風趣方式來表達No Comment的意思,但不要忘記彭定康在牛津劍橋的語境中長大,他不是中國人,他是一名英國白人。
如果不帶偏見,就知道逢關乎國家民族大是大非之統一口徑,梁特的「口才」,不比中國的官方發言人低劣。

而且他不評論七次,與中國習總書記之「七不講」,次數相同,梁特應該有前途。
但特區立法會的曾主席,在英國訪問,不知是否受英國的文明能量沾染,卻沒有No Comment,而是稍有點個性的發揮,指出如果美國提出,香港應該將史諾登引渡。

是梁特的口才好還是曾主席?對於中國人,是個極為困難的問題,因為許多人即刻竊竊私語,質疑「引渡」之,違反了中國「環球時報社論精神」,亦即大逆不道。這就慘了,這下子你要收嘴,因為中國不高興了。
一個中國人口才好不好,應該用這個角度來定論。記住你自己的「文化」、史,還有膚色。很基本的常識和事實,在一個失憶年代,時時要提醒的





陶傑: 貝克漢姆在上海

英國球星碧咸(貝克漢姆)來中國,光臨上海同濟大學,中國大學生,上千人擠壓圍觀,互相踐踏,傷了四五名。

明明已經有幾個中國彪形大漢,即中國北方俗稱的「狗腿子」,或上海老一輩人的「那母瘟」,替這位英國天神喝開路了,但沒有辦法,一來上海是英國租界文明最早的城市,上海人天生的親慕英國的一切,何況同濟大學又是清末西方傳教士辦的學府,雖然碧咸只來訪問表演,沒有帶來幾本英女皇簽發的英國護照來做抽獎遊戲的獎品,中國人本不必如此激動。但從史的淵源,上海炎子孫崇洋的DNA,早有遺傳,見到碧咸,發情到比潘金蓮見到西門慶還要亢奮之這等地,卻又情有可原。

況且偶像崇拜,亦人性之常。一九六六年,英國披頭四樂隊訪問殖民地香港,在德機場,一樣引起香港親英崇洋的狂迷騷亂。在這一年,上海的大學生還是紅衛兵,都串聯到北京的天安門廣場圍着毛主席喧嘩狂歡呢。

見英國文明偶像而情緒失控,我們香港人比你上海人領先六十年,程度比你們高而快,我們香港人都大學畢業了,你們才升讀小一呀?所以連香港特區的官員都,上海不會超越香港,確實有道理。

中國的Yao明,在美國出現,不會引起美國人這樣踐踏圍觀的,憑此一點,二十一世紀由哪一個大國來領導,實亦不辯而自明。

碧咸也很有英國人之精明。在英國住得久、對文化有深入觀察者,看碧咸這樣的相格,都知道這個類型的,在英國的酒吧夜夜一大把,是除了偶幫襯Chinese Takeaway的揚州炒飯之外,對中國人不屑一顧的那種人。來到遠東這個大巿場,忽然老朋友姿態出現,英國人都是天生的好演員。

怕就怕忍耐不住金錢誘惑和中國人的「熱情」,碧咸在一張鼻尖一億英鎊支票前,答應留下來,替他們的「國足」做三年「教練」。

這一樣,碧神就要冷靜一下,問問剛剛拿了支票賠償金的西班牙教練金馬曹的中國經驗了。中國人民的「友誼」,也不是表面之簡單的。

況且從協助清剿太平天國的戈登將軍,到末代港督彭定康,英國人替中國人教練,一百五十年了。不,不是錢的問題,碧咸如果懂得點遠東史,就會明白:人生苦短呀,地中海嘆世界的陽光多美呀,還是省點時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