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5年1月14日星期三

王俊杰: 就是不讓中共好過



中共入主香港後,一直在這片土地予取予攜,自由的空氣愈趨稀薄。然而,撇開中共干預不談,真正葬送香港自由的,正是港人本身。近一兩年,香港社會出 現一種極其反智的說法:大家爭取民主的同時,萬萬不要刺激中共。若這種說法出自建制派議員或港府官員口中,那當然是平常不過。問題就在於,這種論調竟然出 自民主派人士,甚至所謂社運領袖口中。
著名哲學家Philip Pettit認為,自由的意義是「不受宰制」。所謂宰制,是指一個人或者團體,有能力毫無代價或以微不足道的代價,令別人失去原有選擇。奴才沒有自由,因 為他時刻都要猜忖主子的心意,學習獻媚賣笑,以各種方式討好主子。奴才的生活步步為營,每天都處於恐懼之中,而港人卻正正從未與奴性告別過。

回想太陽花學運期間,北京政府極度不滿林非帆及陳為廷之台獨立場,於是動用輿論機器大肆抨擊。豈料兩人卻以公開主張台獨為榮,中共反而變相為台獨宣傳。自此之後,有關台獨的議題紛紛走紅, 民進黨黨主席蔡英文更清楚地說:台獨已是年輕世代的「天然成份」。
反觀香港,港人的心結卻從未鬆綁,無法突破思想禁區。去年《學苑》二月號拋出「香港民族 命運自決」, 年末學聯發動大專學界罷課,口號當中也有一句「命運自決」。其後,據說因為「自決」兩字令人聯想到「民族自決」及「獨立」,學聯為免刺激中共神經,於是聽 取某學者建議,將口號改成「命運自主」。相關事例尚有許多,因為要避免刺激中共,所以不能將雨傘運動正名為「雨傘革命」;因為要避免刺激中共,所以不能衝 擊升旗禮,免得令它丟臉;因為要避免刺激中共,所以不能舉香港旗,不能喊任何港獨口號……以上種種,統統都是奴性思維之表現。

有人如是說:這不是奴性作祟,只是思慮周詳。他們認為,在中共面前提及「革命」、「港獨」是愚昧的行徑,因為雙方實力懸殊,香港永無可能以小勝大, 所以不應挑釁對方。事實上,在中共眼中,香港要爭取所謂真普選,根本與成為獨立政治實體無異。獨裁者從都是多疑、容易過敏的物種,一把黃傘、一根黃絲帶, 統統都足以刺激它的神經。因此,猜測中共的心意,處處提防以免觸怒它,其實只是掩耳盜鈴。舉一面旗、喊一句口號,那些奴性入骨的港人已經有如驚弓之鳥,甚 至要扼殺別人做這種事的自由。民主普選尚未爭取到,自己倒先將僅餘的半點自由雙手奉上,這是何等荒謬可笑的事情。奴才往往自以為很有智慧,實際上永遠無法 抬起頭做人,只能於主子的聲威下苛延殘喘。與其承受這種屈辱偷生,不如帶着尊嚴反抗。

香港的民主前路崎嶇,包括筆者在內的不少香港人,皆悲觀地認為,遲來的普選不會令港人得救。所謂深耕細作、散播民主種子,遠遠比不上中共殖民換血的 速度。香港本土人口日漸被稀釋,現有秩序尚且守不住,有人更痴心妄想、誇誇其談說要反攻大陸。在未來半年,政改方案將進入立法會三讀,或有機會激起二次佔 領,屆時很有可能是決定香港生死存亡的關鍵之戰。

不過短短數年,溫水煮蛙已變成沸水煮人,香港轉眼頓成荒謬將死的城市,但我們萬萬不能讓她在無聲中逝去。無論勝算有多渺茫,香港人必須抱着「寧為玉 碎,不為瓦全」的心態,將這場本土保衛戰打下去。就算輸,我們要輸得漂亮。更重要是,就算輸,我們亦要輸得有尊嚴;就算輸,也不能讓中共嬴得太輕易。難聽 一點說,就算香港最後爭取不到普選,我們也要將中共搞得雞毛鴨血、不得安寧。

前港督彭定康於1996年發表其任內最後一份施政報告,當中引用美國作家Jack London一首詩:

「寧化飛灰,不作浮塵。
舉投熊熊烈火,光盡而滅;
不伴寂寂朽木,默然同腐。
寧為耀目流星,迸發萬丈光芒;
不羨永恆星體,悠悠沈睡終古。」

港人現正危立於峭壁邊緣,身後已是退無可退。欲令自由幻夢成真,只能抱着寧化飛灰流星的覺悟,決心奮戰到底。身土不二,香港我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