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4年12月3日星期三

徐子軒: 從連勝文、李小鵬看黨民化



他出身顯赫,單名獨字的父親曾任該國行政最高官員,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注定了他不凡的生涯。即使並非名牌大學畢業,但在家族安排下出國進修,也求得 學歷加持。回國後隨即任職商界,以特助身份在跨國公司活躍。跟着以青壯之齡出任具有政府色彩的公司董座,和所屬政黨中央委員,成為注目焦點。然而,商界只 是起點,背負着家族威名的他注定要跨入政界,因為惟有如此才能延續家祚。於是在父蔭下,他迅速打敗其他對手,並透過民主程序參選地區首長……

這個故事,台北市民聽起來很熟悉嗎?它指涉的絕對不是國民黨籍候選人連勝文。事實上,這是中國官二代李小鵬的人生。作為中國前國務院總理李鵬之子,李小鵬 自幼受到系統性的規劃,學業完成後便在國企華能集團呼風喚雨,被稱為亞洲電王。之後,着眼於煤業的暴利,從山西省開始參政,由人大在2013年選為省長, 具有入主第六代領導班子的潛力與聲勢。兩岸兩黨系出同源,二人又具有如此高的相似性,何以命運天差地別?是制度使然?是個人特質?也許都有,但最關鍵的, 其實是國民黨沒有學到共產黨的精髓,這個精髓就是民族主義。

稍有理解中國政治的朋友都應該知道,民族主義是共產黨的執政合法性來源之一。若加以區分,民族主義可區分為對外與對內兩種,對外可稱為反帝民族主義,對象 是境外阻礙中國崛起者;對內可稱為孝道民族主義,對象則是國內妨礙共黨掌權者,對象不同但目標相同,都是為了塑造並凝聚人民團結意識,以支持共產黨。就對 外的部份來說,台灣和中國的格局無法相提並論,除了仇韓,台灣也不太需要對外有所「進取」,可以暫時略過。就對內部份來說,共產黨「黨民化」的成功,確實 值得老大哥國民黨省思如何永續執政的方向。

所謂黨民化,在黨國一體的前提下,政黨代表中國民族和人民利益,但黨先於國,這是列寧式政黨特徵。若獲允加入政黨具有莫大光榮,未能加入者,亦奉該黨理念 作為最高指導原則。目前共產黨坐擁近九千萬黨員,衍生出的各種裙帶近親組織不勝枚舉,像是同樣有數千萬團員的共青團,可以說大部份中國人民的親朋好友都與 黨有着直接或間接的關連,儘管這些年來有部份人士基於各種因素退黨,但整體觀之,入黨人數仍是呈現淨成長趨勢,這構成了共產黨的延年益壽。特別是青年、精 英入黨,根據官方統計,2010年新入黨者有四成以上是大學生,35歲以下佔八成,相較之下國民黨的老化簡直慘不忍睹,別說入黨者,在年輕世代的認同上, 國民黨更是乏善可陳。

然而,入黨人數再多再快也及不上人心向背,這只是其中一步,穩定政權要有更深層的黨民化。就中國來說,由於歷史上罕見政權和平交替,共產黨精心打造的「禪 讓」體制可說是具有中國特色的民主政治,縱有傷亡僅限於高層鬥爭,讓中國人民相信改朝換代的成本,將使他們一夕回到解放前,不如讓開明的共產黨繼續領導。 換言之,中國人民對於共產黨的行為並非全然無知而是刻意容忍,考慮的是(推翻共產黨)成本考量。這點國民黨就做得不錯,像是在選戰裏把特定候選人成敗和國 家興亡綁在一起,又像是描繪對手當選,社會將付出高額代價等,效果強度則不一,端看國民素質。

但光威脅利誘不夠,更保險的是魅力領導(
Charisma)。因為在狂奔三十年的經濟成長後,中國的精神文明幾近崩壞,社會拜金主義橫行、黨官貪腐醜聞不 斷,這時候必須有具道德高度的領袖出面收拾亂局。於當代中國這種人雖非天子,但要愛民如子,遂有習大大、彭媽媽等暱稱出現,代表國家領導如父威嚴、母儀天 下,父母縱有萬般不是,子不能嫌父母醜,絕對要捍衞到底,更不可讓外人說三道四,這即是孝道民族主義的最高表現。可惜的是,國民黨目前既不具這等領袖人 物,也難以說服人民含淚相挺。不過,即使畫虎不成也可得其型,勝文有漸入佳境之作,例如對依珊的I will always love you深情表白,不知是否呼應着中國火紅的《習大大愛着彭麻麻》一歌?

也許下次,勝文再訪北京時,大大可以好好教教他怎麼進行成功的黨民化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