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4年11月30日星期日

劉健威: 奴隸之國



又一起文化獄。

作家、財新傳媒《新世紀》文化編輯徐曉於十一月二十六日被捕,涉嫌「危害國家安全」。

曉是在文革中長成的一代,早於一九七五年,已被誣陷「參加第四國際反革命集團」入獄兩年;後來和北島創辦《今天》詩刊;作品有散文集《半生為人》,用真 摯、細膩的文字,寫出同代文化人周郿英、趙一帆、史鐵生……的生平與遭遇,整整一代人對理想的追求和失落,他們的壓抑、寂寞與哀傷。

三四十年過去了,那一代人有些不在了,有些人改變了,她十年前就說:「大部分人沉寂了,只有幾個人在堅持寫作。其中最棒的是北島,他在海外脫離母語的孤獨中堅持寫作。國內的大部分人都改變了生活方式,還在堅持寫作的只有田曉青和劉自立。」

次徐曉被捕,據說是參與立人鄉村圖書館創辦的「立人大學」有關。立人鄉村圖書館創辦於七年前,是民間辦學團體,主要在貧瘠偏遠的鄉村推廣文化和教育;短短 七年間,在十二個省市建立了二十二間分館。但三年前,「立人」開始受到當局的打壓——在圖書館對面安裝攝錄機、向房東施壓,甚至有黑社會到來滋擾;到去 年,八間分館被迫停辦;到今年九月,全線遭受關閉。

徐曉曾任教立人大學,為其組織講座,可能因此受牽連。

文革過去四十年了,中國有了天翻地覆的改變,但徐曉的被捕,讓人隱隱然感覺,有些人和事並沒本質上的改變——沒有人性的政治制度和意識形態依然在壓制、迫害有良知又不甘於沉默的人;高尚的人繼續高尚、卑鄙的人繼續卑鄙,政治悲劇隨着人和制度一代一代地延續至今。

為徐曉悲哀,更為中國悲哀——就像過去,先行者犧牲了,大部分人冷漠依舊,假裝什麼都不見不聞;魯迅倘在,相信悲憤依然:「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沒有奴才,哪有奴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