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 園 燭 光 , 多 少 港 人 的 心 魔 ? 多 少 達 官 貴 人 的 符 咒 ? 本 土 派 在 傷 口 撒 一 把 鹽 — — 你 們 哭 哭 啼 啼 搞 什 麼 ! 六 四 , 不 提 也 罷 , 那 是 中 國 的 血 債 , 犯 不 港 人 追 討 賠 償 ! 本 土 派 有 所 不 知 , 或 是 故 作 不 知 , 北 京 屠 城 , 是 香 港 心 結 , 你 如 何 切 割 , 六 四 還 是 割 不 掉 的 印 記 。
六 四 把 美 與 醜 聚 焦 , 君 不 見 達 官 貴 人 都 在 玩 「 閃 避 球 」 ! 當 年 痛 斥 共 產 黨 冷 血 殺 人 , 今 天 笑 吟 吟 說 歷 史 自 有 評 說 ; 一 望 而 知 , 這 是 趨 炎 附 勢 ! 屠 城 的 孽 , 如 今 化 作 你 與 我 的 共 業 , 一 起 背 負 當 年 的 純 真 與 暴 力 。 天 安 門 學 生 乞 求 你 肅 貪 倡 廉 , 你 卻 請 來 坦 克 車 大 炮 侍 候 !
這 是 暴 戾 的 強 權 專 政 。
讓 我 們 出 來 走 一 圈 , 查 看 一 下 誰 說 了 什 麼 ? 梁 振 英 、 張 炳 良 、 譚 耀 宗 、 范 徐 麗 泰 , 你 們 當 年 說 的 黑 , 這 些 年 都 變 作 灰 灰 白 白 。 六 四 把 好 人 壞 人 都 推 入 深 谷 , 要 麼 反 臉 不 認 , 要 麼 苦 大 深 仇 , 共 業 如 泰 山 壓 頂 , 好 人 壞 人 都 是 苦 主 。
《 雲 圖 》 DVD 發 行 了 。 才 補 看 這 奇 幻 電 影 。 金 句 如 下 : 「 … … by each crime and every kindness, we birth our future. 」 或 譯 : 「 一 點 善 , 一 點 惡 , 造 就 你 我 的 未 來 。 」 六 四 , 學 生 的 善 , 或 帶 少 許 投 機 ; 共 產 黨 領 袖 為 保 權 位 , 小 惡 生 大 惡 , 惡 極 成 孽 , 留 給 整 整 兩 三 代 中 國 人 去 承 擔 。 希 望 維 園 那 一 點 一 滴 的 善 , 能 稍 為 開 導 不 一 樣 的 未 來 。
李純恩: 迷思得頭痛
今年維園舉行的紀念「六四」晚會,因為「本土派」對主辦機構「愛國愛港」的口號反感,可能會因此杯葛。
這件事情看起來是香港「民主力量」的分裂,本應是當政者樂見的,但實際上,卻是給北京出了一個更大的難題,因為所謂的「本土派」的主張,在北京看來就是分裂主義,分裂祖國和香港,那就是「港獨」。
對於北京來說,香港人念念不忘「六四」不可取,但「港獨」更加有害,如果香港人都聽了「本土派」的話,不去維園參加燭光晚會了,那就意味着有更棘手的事情發生。所以在理論上,如果「六四」集會和「港獨」一定要二選其一,北京當然寧可要大家去維園點蠟燭算了。「兩害取其輕」嘛!
所以,這天我打開報紙,看着支持今年「六.四」集會的人和杯葛集會的人在報上的論壇版為各自主場辯論,我倒沒去想什麼「民主力量大分裂」,而是忽然代入了中央政府的角色,十分有趣地發現,萬一迫不得已,就得發動群眾,去維園參加「六.四」集會,以壯大維園的人數,來突顯「港獨」不得人心。你說,今年的維園燭光晚會,會不會多出許多來自民建聯、工聯會的生力軍?
塵翎:在維園
悼念是心的事情,心愈清明,悼念愈純粹。
悼念六四,何時何地,都是各人自己的選擇,自己的事情。但是在維園,六月四日,可以看見很多美麗。看見父親帶孩子來,看見孩子扶公公,看見不認識的人互相點燃蠟燭,彼此遮擋強風,看見坐下的人為旅人騰出空位,看見完場後人們清理垃圾刮掉蠟滴,井井有條離開,看見很多禮讓,很多安靜,很多堅持,很多自重。
一片黑衣,一片燭海,是這城市每年最真善美的風景,沒有之一。你會但願這樣的風景永遠不曾不必出現,然而,歷史的惡浪翻捲推展至今,它仍然可以維持這個樣子,除了文明的質素,沒有別的。這幾乎是這城市還能「宜居」的理由。
集體的聚集何其重要,集體的良知是一頂保護傘,保護個體的良知。有天安門母親悲觀地說,一萬人聚集的運動不會有甚麼效用,當年一百萬人上街也是給鎮壓了。這就是權力施暴的傷痕,它要你從此受驚、害怕,不敢再起來,最要命的是,它使你徹底灰心喪志,使你不再相信群眾的力量。你無所依憑,四野無人,就只能被馴服,被失憶,或被流放。
在維園,歷史的匣子再給打開,一百萬人的初衷歷歷在目,死去的已不能復生,迷途的或許會找到記憶的道路,回到現場。這裡有成千上萬的香港人,年復年點上燭光,黑夜有多黑,燭光就有多亮。你說是引路也可,互相取暖也可,驅趕猛獸也可,這光,最終照亮的,畢竟只是此時此地此心,眼前的臉,和周遭的人。這一晚,其實並不足夠,但在凶險的時代浪濤裡,這年復年的一晚,已經足夠,成為永恆。
王慧麟: 維園燭光 告別中國
一九八九年的春夏之交,我正在應考高級程度會考。我的考試時間相當長,由四月直踩至五月,因為我要考「中國歷史」。那是一個未改制的中國歷史科,共有三卷﹕是的,三份考卷,分兩天,共考九小時。
翻開當時准考證(見圖),我考完經濟科之後,約有兩個星期準備中史科。但隨後兩個星期,好不平靜。電視畫面整天到晚都是北京的學運消息。還記得有一晚,正與家父熱烈討論個人考試及前途之際,就被眼前的電視直播嚇呆了。電視上正讀出《必須旗幟鮮明地反對動亂》,即是日後著名的四.二六社論。
自此已經沒有太大心情準備考試,心緒頗不寧靜。中國歷史卷三是斷代史。中史老師避開了全宇宙都選擇的隋唐史,另闢蹊徑,轉攻清史。修讀清史,好容易民族主義上身。尤其是清中葉衰敗之後的種種事件,從鴉片戰爭至辛亥革命,中間的光緒新政、維新變法、甲午戰爭、義和團、八國聯軍等等,都是一連串所謂「喪權辱國」的歷史紀錄,讀畢往往義憤填膺,有拋頭顱灑熱血的熱情。
當時一邊看報看新聞,追看北京學運最新情,一邊卻要「死念」康梁變法失敗原因評析、甲午戰爭清國戰敗理由甚至英帝治外法權等模擬試題及答案,愈讀愈熱血沸騰,丁汝昌附體,
有千斤重擔兩肩挑、中國前途在我手之感。正是外邊打到飛起,自己卻要平復翻滾的心情應考,有立即劈筆拒考,飛去北京投入學生運動之衝動!
後來的事……大家也清楚。
我輩沒想「香港人vs中國人」
人生第一次上街,是六四屠城之後。中史老師好心,逐個學生打電話,一起上街。我負責買黑布,也順便買了一件黑衣。買布的時候,街檔的老闆,知道我買來參加遊行,給我一個點頭,以示支持。
至於高考,中史科考獲A(1),順利考入港大。這是另一個故事。
畢業後,百無聊賴,在學兄李植悅介紹下,進入了政團工作。在九七年之前,大都在做議員助理及政策研究的工作,經常要落區幫手。在九七年前,民主派的議員助理或政策研究的同輩,六四或多或少是驅使參與公共政策研究,以至無悔無怨地,每天直踩十多小時工作的原動力。我輩當時相信民主派前輩的分析,認同「平反六四、建設民主中國」的口號,認同「中國無民主、香港也沒有民主」的口號(還未至於論述那麼高層次),認同既然中國一時三刻也沒有民主,在後鄧還是政治肅殺的年代,香港民主派更要緊守崗位,做好中國土地下之民主示範單位,接好民主棒,爭取民主,寸土必爭。
這是一個相信香港的民主發展,是必要、也是需要與中國民主發展扣連的年代。在九七年前,華叔有一次在民主黨黨校講座,談到香港民主運動時,不是從八八直選談起,也不是由二次大戰後港督楊慕琦的政制改革談起,而是由1925年省港大罷工及鄧中夏談起,講到香港與鄰近的廣東省人民,如何一起英勇抗英反殖。華叔由這段歷史談起,我輩聽教聽話,咸認同香港與中國(至少是粵省)應放在同一視角下策動群眾運動,行裏應外合之效,對香港及中國命運繫於一線之口號沒有提出異議,彷彿是理所當然的事。從來也沒有想過,要在香港參與群眾運動之前,先問自己究竟是中國人,還是香港人,更要先搞一輪身分認同之腦內思想鬥爭。
回想起來,中學時中國歷史科的教育,六四的洗禮,以至大學畢業後參與政治活動的過程,從來不會質疑甚至懷疑有所謂「香港人 vs 中國人」的身分認同爭論,更遑論把它當作是一個「問題」。當時也不會想到,建設民主中國這句口號有什麼問題,更不用說討論應否杯葛出席六四燭光晚會(儘管過去我只是出席了兩三次),以至上升至國族論述之層次。參加六四之示威及悼念活動,就是一件很自然之事,既不會在出席之前先問自己究竟是香港人還是中國人,也不會問自己之國族、族群、身分以至性別立場,然後再反問,自己應否因為自己是不是認同愛(中)國,才決定出席。
年輕一代主體意識爆升
然而,每一代人,都有他們那一代的群眾運動。我輩的群眾運動,六四必然在心中排在首位。但八十後或之後的一輩,卻不是六四,而是七一。我輩對六四仍有一份執著,因為我輩對民主中國仍有一絲希望(可能現在這一絲只有一毫米那麼幼),因為我輩仍認同,當時北京的民主運動,希望終有一天,德先生和賽先生可以在中國的土地上遍地開花。在我輩的目光之中,六四不完全,甚至並不是一場本土民主運動,而是一場香港或港人有份參與及支持的中國民主運動。
回到七一,卻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香港民主運動。這場運動牽動大部分香港年輕人的心。2003年之七一示威,讓八十後一代看到香港的希望,是他們那個年代的群眾運動,催生了之後更強烈的香港人主體意識,告別了「獅子山下」式的I
love Hong Kong,而是重新建構對香港的認同,催生了日後皇后碼頭、反高鐵以至菜園村的抗爭行動,一場立足本土的社會運動。
正當我輩部分朋友,仍勉力理解和嘗試明白本土社運的發展及意涵的時候,民主派前輩卻變得手足無措,對於年輕一代主體意識爆升的情,百思不得其解,搞不清來龍去脈,以至部分前輩至今還認為,菜園村明明是一個房屋安置政策的問題,為什麼要把它扯到城鄉矛盾以至規劃公義等議題。
年輕人主體意識爆升、躁動,催生了一個朦朧的本土意識,以至本土認同。而且,相關討論在網絡有愈來愈烈之勢﹕有因應本土認同而產生的本土性與中國性的爭論,有因為本土認同而催生了國族認同的討論,香港人與中國人的身分認同之矛盾(if any),政治上則是質疑「中國無民主、香港無民主」的論述,認為香港民主命運可以甚至應該與中國命運割裂,甚至應如何建構一個,以香港人為主體的香港歷史,而不是由北京當權者定義的香港歷史,所以既然中史要必修,則香港史亦同時要獨立成科及必修!
這些意識形態之對立與罵戰,對民主派前輩而言,是一件火星的事情。因此,當「愛國愛民、香港精神」的口號惹起了紛爭,他們確實破頭,因為他們不理解或不知道,原來年輕人的主體意識已經爆晒燈,也不理解年輕人在網絡世界上的討論,已經去到何等程度。兩個世代,出現另類的「數碼區隔」。所以,當有青年朋友提到,六四事件是否應該有本土視角的時候,民主派前輩怔了一怔,因為他們腦裏面,還是認為六四是一場愛國民主運動,是一場在香港之中國人,參與的中國民主運動,為什麼要有本土視角?
問題是,主體意識之上升,就等同本土化,就等同族群矛盾、在地鄉土以至最後之去中國化嗎?這次支聯會的口號,特別是有關「愛國」、「愛民」的網上或社會討論,則見這幾個概念不斷拋來拋去。事實上,每個概念都有其背後的系譜,極需要詳細梳理,但可悲的是,網上及主流報章,並不是意識形態討論的場域,結果是,你用族群意識開帖,他就用香港中國、一邊一國講港獨回擊,你用國家認同開帖,他用去中國化還帖,一時之間又變成誰是真正本土,誰是假本土真賣港的口水討論!
對普羅市民而言,這些論爭都在互聯網發生,的確「離身」。我輩好多「正常生活」朋友上網,談的不是風花雪月,就是子女playgroup,平日對政治無甚興趣。他們會一年復一年地去六四維園悼念死難者,相信也不太理會(或者不理解)這些論爭的緣起及走向。但一石激起千重浪,網上討論愈烈,遲早也會燒到現實社會。當「中國人 vs 香港人」的身分認同、國族認同以至主體性等語言進入尋常百姓家(就像台灣一樣,在民主化之後,身分認同等學術語言走入群眾及選舉)之後,已不再是學術語言,而是街坊語言,也不是談論Stuart
Hall或Frantz Fanon,而是談論為什麼柴米油鹽衛生巾都給強國人搶光光。對街坊而言,主體意識的呈現,是藥房買不到奶粉,是嘲笑強國人喝益力多居然可以豐胸,而不是什麼後殖民性的主體意識覺醒。
悼六四 想像美好中國
悼念六四,是一種對民主中國的期待,到底,還是懷一種對美好中國的想像。想像的中國,與現實的中國,從來都是兩回事。假如有人說,因為六四是人類災難而值得香港人悼念的話,這沒有錯,但是全球各地,每天都有災難發生,例如為何不在每年九月十一日,在香港維園搞一場悼念美國九一一死者的悼念晚會,向紐約消防員致敬?願意出席六四晚會的話,到底心底裏,還有一點兒「中國」的存在。有親北京人士常說,不希望看到六四晚會有那麼多燭光。好的,今年支聯會在自己隊友亂踢波,開罪了丁子霖,結果不喊「愛國愛民」,沒有了「國」。假如未來幾年,六四晚會出席的人數愈來愈少,又或者在表述、口號以至文宣都沒有了「國」,北京官員也不要沾沾自喜,可是一個「告別中國」的開始。
陳惜姿: 我的六四
是否出席維園六四燭光會,一直是個人決定。反正每年都有一張萬點燭光的新聞圖片就是。
今年,有人打本土派旗號呼籲人不要出席燭光會。我不知道支持這想法的人有多少,但他們努力發聲,就好像人多勢眾了。
正因有此爭論,迫我回首前塵。從小,我沒太多接觸內地人,中國距離我很遠。八九民運發生時,正是我大學一年級的尾聲。那一年到底有沒有考試,我完全記不起。懵懵懂懂的,便參加了這場運動。
那時我住在港大的宿舍,八號風球高懸,李鵬宣布北京戒嚴,天安門廣場學生宣布絕食。有幾個聚在電視室看新聞的堂友,說要走出去,我又跟,從薄扶林道走到維園。在撲面的雨水裡,透過濕透的眼鏡片,看到一個歷史系的老師,他問我是哪個系的,然後對我舉起了拇指。那場風雨,好像淋醒了如在夢中的我。
升上二年級,我們開始關心中國,那時候的情懷比較單純,同學聚在一起會討論中國如何才會好起來,還會唱一些「想想中國,那是我未曾踏足過的家鄉……」的民歌。三年級,會選一些當代中國的科目來讀。畢業旅行,想也沒想,回大陸去。
畢業後做了三個月中環OL,悶得發慌。想到廣場上奮不顧身採訪的記者,心裡想,我是不是也可以?然後便入了行,到現在也沒有離開。
我開始認識和關心中國,自八九民運始。廣場上的學生,是我的同齡人。
在今天某種定義裡,我是「大中華膠」,關心中國的民主發展,以及環境和民生問題。六四燭光會去了廿多年,來來去去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告訴中國政府:我們仍然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