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3年5月29日星期三

盧斯達: 時局大易 重估價值




志森先生堅信愛國無罪,所以他向「本土派」大興問罪,質問反支聯會的人為甚麼今天才來反對「愛國」二字?這種邏輯,似曾相識。當香港人要爭取民主自由的時候,像清朝穿越到現代的愛國人士就會:「英國佬那個時候又不見你們爭取民主?怎回歸之後才高唱入雲啊?」

明白人當然知道,97前也有零星民主呼聲;多年來對支聯會的不滿一直都有,只不過今年特別響。此一時也,彼一時也,是因為政局大易、世界大變,自然有價重估的風潮。人心思變,浩浩蕩蕩,阻得到、罵得到?

以往港人愛國、將所有精神放在六四,是正常和無傷大雅的。因為97前香港的大局有英國人籌謀。大政既然有人代勞,英國在中國(香港將來的主權國)節制之下,也不會亂來。故香港人有條件、有空閒,去專心埋頭埋腦在這種一年一度的家家酒愛國興趣。九十年代的六四集會依然承載了一連串主觀期盼:「平反六四──中國政改──中國民主──香港民主」,我們以為這是解救自己的唯一道路。

比起以往遙相對望,今日我們從更埋身的接觸,發現中國的問題不只六四是否平反、政府是否民主——原來這個地方連平民都已經爛到骨子裏。她「先富起來」的子民,不是衣食足而知榮辱,而是更加掠奪成性,在國國外都是公害。中國在權貴資本主義發展30年之後,上下皆腐,不會處置了六四問題就突然變好,更不要如何解救香港。所以悼念只可能是為人道、為生命淪喪於國家暴力,斷不可為愛國。

相反,支聯會年都是借六四來販賣愛國主義,繼續綑綁香港人全部的政治關注和精力。今年更開宗名義要你愛國,令港人和下一代中毒,苦戀一個會毀滅自身的他者。英國走了,中國來了,所以我們不得不覺醒。就像許多人97後才知道民主重要,才知道要自己爭取,沒分別。杯葛支聯會,解放香港人的愛國心結。悼念是可以做的,我們自己做。既然支聯會拒放下愛國主義,我們就不參加。在香港即將被中國同化瓦解的時候,還講愛國、宣揚要擁抱支聯會至死的,才是歪理。

法國大革命之後,歐洲大國恐防民族建國的思潮散播,危害她們這些多民族帝國,所以挖空心思在各地扶植保守政府,嚴防民族及民主革命。這段體制,後世稱為「要將指針往回撥」,要將世界帶回1789年之前。泛民主派羅織很多「本土派」的罪名,也是為了將指針撥回他們靠道德形象從政的靜好月。找個人、找一派來打,很方便。早前「本土派」是盲目排外的法西斯希特拉,近來《明報》則寫道:「有『本土派』成員發起杯葛燭光集會,呼籲港人『忘記六四』」。嘩好大的帽子無中生有,之後有人地球升、小行星撞地球是由於本土派,我也不會出奇。

香港對中國沒有責任和虧欠,不須還愛國債,我反對悼念六四和愛國主義的綑綁套餐,因此我杯葛支聯會六四集會。很多人亂講愛國可以不愛黨、又刻意混淆「支聯會集會」和六四事件。彷彿不去支聯會活動,就是否定六四事件、就是親共、就是良心被狗吃了……對不起,不要把自己當成香港人的摩西,「六四」也不是被支聯會註冊了。市民不去聯會集會,不是放下六四,反而是遠離愛國主義,還原六四的意義真貌。

至於「紐倫堡」地獄床位,先生不用擔心。不定中國政府將來會先賜你勳章,表揚你壓抑本土意識的愛國情操,可鏤在家中,和香港完全大陸化之後的風光互相輝映。香港的愛國人士,到時功德圓滿,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