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妳的腋窩裏鑽,用牙輕輕的咬,細膩的嫩肉,油潤的曲線及粗糙的精緻,柔軟、濕潤,直至妳感覺到劇痛,妳喊痛,她便從妳胸前抬起視線和妳對望,她笑,用眼睛笑,咧嘴而笑,然後,妳就傻了。
然後她再次把臉埋進妳的關節,那些妳不知道的皺褶,妳不記得有過的敏銳,及痕癢。然後是痛,總是痛,突如其來的刺痛,來自她的嘴巴、指腹或掌心,那些通常無比溫柔但突然尖銳暴力的肢體;然後她總是笑,無比溫柔的笑,然後,妳就忘記了疼痛,直至她再次鎚打妳的腰背或抓痛妳的肩胛骨,妳才再次發現她在毆打妳,但只要妳看見她的臉,一臉陶醉地笑,用眼睛,灼熱地笑,妳又會再次放鬆往被褥裏下陷,任由時而柔軟時而剛烈的掌紋在妳腹上繼續游走。
可是妳就是不會反抗。就是,不會記得。清醒時妳總想起神話裏那隻蛇髮的女妖,一看見那女妖的臉就會變成石頭無法動彈,但她不是蛇髮女妖,她是令妳無法動彈但身體更加柔軟曲折的女妖,美麗得像最純真的小女孩,但邪惡得像妖魔:一看見她笑覑望向躺在她身下的妳,妳就像中了巫咒,無論被怎樣對待都不會生氣,直到妳離開脇鋪獨處,才漸漸清醒過來。離開了脇鋪以後其實妳很清楚,那是虐待,不折不扣的虐待,即使在日常生活裏她比誰都溫柔、甚至連其他女生也覺得她比她們的男友都體貼多了,妳也知道那只是因為日常生活裏的人和物事都無趣得不值得讓她用力地活動。妳甚至不是她的一隻玩偶、可以撕破後隨手丟掉,妳是她的遊樂場,用皮肉和關節建構的、專屬於她的遊樂場:她知道哪裏可以變成把手、哪裏可以攀緣,她可以任意把體重壓在厚重多肉的地方,也可以用指尖數算妳的眉毛描畫妳的輪廓。她把妳的肩膀和盤骨固定在脇墊上妳就知道,妳是可以隨她的意願變形的馬騮架,妳的手臂和腿都不是肢體,只是用來配合她遊戲的組件。而遊戲,總是不太溫柔。
可是只要她對妳笑,你就忘了,忘了痛楚,忘了委屈,那次妳在她把妳的頭撞上脇架以後當場流淚,可是一看見她的嘴角下垂,妳居然覺得內疚——妳居然讓如此精緻可愛的臉失去了笑容,妳居然會這樣想。於是妳居然向她道歉,然後,她居然笑了。然後妳居然也笑了。彷彿妳是記憶每十五分鐘就更新並永遠無法挽回的那種可悲的電影主角,可是妳又不覺得自己可悲。
第二天她給妳帶來了禮物,是一隻巨大的暴力熊玩偶,粉紅色的毛皮和小圓尾巴都像典型的可愛小熊,但它的爪牙足有妳手指般長,即使用絨布製作仍亮白尖銳。而它的嘴角垂覑鮮血,黏膩垂墜的形態,和它的肚子一樣的弧度。妳居然覺得,好可愛,即使它似乎殺過一兩個人,妳仍已原諒了它。因為它實在太可愛了。真是恃靚行兇的罪犯呢,妳笑覑想,邊拿她喜歡的香水往暴力熊及自己的身上灑。
那天晚上她就拿了那隻暴力熊用力甩在妳臉頰上。熟悉的香味,和疼痛,和血腥味,來自妳唇邊的血腥味。妳自枕頭上抬起頭來看她,她卻在笑,發自內心的笑,像騎在木馬上的孩子一樣可愛。妳的頭又緩緩的側回去,等待她的下一場遊戲。她真是個自恃美麗而肆意作惡的小孩,妳想,那種能讓國家傾亡、並看覑戰火和頹敗仍咯咯地笑的美人。而妳竟然為了這樣的人會選擇妳作遊樂場而感到慶幸,甚至自豪。因為,對她來說,妳是特別的,妳想。妳把頭仰後,她再把玩偶甩在妳腮下;妳總是不能自拔的縱容她,像昏君,無能的昏君,和傾國傾城的美人一起墜落,仍覺得無憾。妳用雙手手腕輕輕環住她的頸後,她笑了,露出如暴力熊般雪白的牙齒,很美,很可愛。妳也笑了。閉覑眼睛。
120714
註﹕我常因為醩妹太可愛而忘記責備她,不管她用多大的力氣多麼出乎意料地「毆打」我。她曾在玩耍時把我的後腦用力撞上牆壁,而我竟仍笑覑,即使我已經痛得流淚。而她又是那麼霸道的孩子,會主動擺設好我四肢的位置和角度、把我的身體當作機動遊戲機或馬騮架一樣耍樂;而她又那麼的可愛,讓我常常任由她放肆——她也不知道自己力氣那麼大啊,而且她知道我痛也會感到內疚啊,她也不過是想跟我玩嘛,我總是這樣跟自己說。過了一陣子她開始不時主動親吻我,然後,四歲的她極盡純真地笑。然後她又拿我的四肢當玩具。唉唉,可愛得犯罪似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