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九一八」前的周末，全國逾八十個城市舉行反日遊行，江西南昌是其中之一。作為中共打響第一槍的「八一起義」的發生地，南昌的很多地標都以「八一」冠名，這裏的市民似乎更有「革命性」。本文作者當天在反日遊行的隊伍裏，默默觀察市民情緒的起伏。彼日的反日遊行，就從「八一廣場」出發……
約早上9時，江西地標政治中心八一廣場——「八一起義紀念碑」無疑成為反日遊行隊伍的最具代表性的聚會地點。按照事前的規劃，是從「八一橋」開始遊行，然後走向八一廣場，最後抵達省政府的。故而，此時的八一廣場人數尚不多，目測估計約200人，而當時在周圍圍觀拍照者比舉旗吶喊者還要多，很多舉旗者都是在此坐等三支遊行隊伍的匯集。
八一起義紀念碑起行
10分鐘後，絡繹不絕的人開始聚集起來，八一起義紀念碑下開始有人拉開了橫額，舉紅旗，喊口號，聲音雖然嘈雜，秩序尚算不錯，一旁的警察也可以悠閒地抽着煙在廣場上晃來晃去。廣場上的人，大部分是南昌高校學生，也有一些畢業沒幾年的年輕人。周圍的人為他們喝彩，相機快門的聲音讓遊行者更加亢奮。警察讓大家把電單車騎走，告誡大家待會將有更多人進入廣場。
約9時50分，廣場的人群開始組成遊行隊伍，從麗華廣場對面出來，沿着「八一大道」往北遊行。交警便開始進行交通雙向管制，此時約有3000多人。很快，南昌反日遊行告別理性，財富廣場附近的索尼店被砸了。雖然門是關着的，但「反日先鋒」將索尼的玻璃門推倒，並將鐵閘門砸得扭曲。
接着，從八一廣場出來往北走的隊伍在民德路路口與從八一橋出發沿八一大道往南走的遊行隊伍匯合，再沿着八一大道往南走，特警在前面開道，與隊伍一起返回廣場，圍觀人群不得不往旁邊閃。特警在沃爾瑪的南邊開始將隊伍引入八一廣場，目測估計有上萬人。
接近11時，八一廣場開始有年輕人拿起日本國旗焚燒。11時後，八一大道開始又被交通管制，最後一支遊行隊伍從青山路開進了八一廣場。此時的八一廣場已成了紅色旗幟的、口號震天的海洋。
中午時分，三支匯合的隊伍走向省政府，在省政府前面高喊反日口號，要求對日宣戰，更有人舉起了毛澤東的頭像，並高喊「毛主席萬歲」，在頭像上寫「同志們：明日開戰」等標語。此外還有如：「誓死保衛釣魚島，捍衛主權血債血償」、「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消滅日本佬，還我釣魚島」、「要做就做鄭成功，不可再學李鴻章」、「斷絕中日關係，抵制日貨，讓狗日的斷狗糧」……
為拍照舉標語
在廣場上，有幾位帶頭人不斷煽動群眾高喊反日口號，倡導大家加入反日遊行。當然，也有小學生參與其中，賣力地喊起了口號：「打倒日本人，日本小癟三滾出地球。」還有像在幼稚園的小朋友，舉着「釣魚島是中國的，蒼井空是世界的」的白紙站在八一起義紀念碑下讓圍觀人群拍照。還有大學生用白紙畫了一張衛生巾的圖片，上書「日本新國旗」5個黑字。有三位屠夫打扮的中年人在衣服上寫着「專殺日本豬」字眼，3人拉開一面紅旗讓路人拍照。有三位50多歲的大媽穿著當年八路軍的衣服站在群眾中央揮舞着紅旗，讓圍觀群眾對着他們拍照。愛國人士則繼續在八一起義紀念碑下激情發表演講，宣傳愛國思想，煽動群眾從身邊做起，抵制日貨，仇恨日本。
在廣場附近的百貨大樓，當遊行隊伍靠近時，趕緊將門關上，並在熒幕上發表愛國宣言，附近的金店過了很久才開門。日式料理店早已關門了事，部分售賣日本產品的店面也關門停止銷售，在外打開「本店不賣日貨，支援愛國行動」等標語。在一些有LED大熒幕的地方，如出一轍地打開了「釣魚島是中國的，本店停止銷售日貨」等字眼。
在江信國際大廈前面，有日系車被掀翻，女車主在旁泣求仍無法阻止。據說，在南京路附近亦有日系車被砸。而我的朋友，在反日遊行前夜，其日系車就早已被愛國人士砸了，他在微博稱，有幾位朋友的車子也同樣被砸了。
中國教科書也謊話連篇
下午5時到6時，我和朋友返回八一廣場。有兩三個年輕人不時出來煽動群泷，大喊「是愛國者就站起來一起去」。很多女生拉覑男友加入方陣之中，有些男生不願加入，被女友冠以「你怎麼能不愛國呢」的帽子。
夜色慢慢降臨時，我找到大一女生這樣對話：
「你為什麼痛恨日本？」
「日本至今不道歉，還篡改教科書，現在又侵略釣魚島。」
「說到教科書，你是否知道中國教科書也是謊言連篇？」
「不知道，老師沒說過。但你我是中國人，就應該相信中國的教科書啊！」
「你抵制日貨，自己以前或以後會買日貨嗎？」
「以前買的就成自己的了。以後就再說了。」
隨着這些尖銳的暗訪聲音傳入周圍愛國人士的耳中，「齊刷刷」的視線投向我，慢慢地圍了上來。我感受到威脅的目光已經投向我，我只好走開。
日本不費槍炮中國自己打自己
我叫了一輛的士，與的士司機一邊抽煙一邊交談。司機說他的姐夫在南昌水廠，今日上午接到廠裏的短訊通知，要求參加遊行示威。司機還說，除水廠外，南昌電廠也接到了通知。當的士開到南昌大橋附近時，車堵得一塌糊塗，旁邊一輛的士不斷響按，司機說道：「遊行算個屁，有本事政府開炮啊！」我周圍的司機也笑覑說：「就該如此啊，遊行來遊行去，最後除了把南昌市民的生活打亂外，還能收穫什麼呢？日本不費一槍一炮，讓中國人自己內戰了。」
原本不需三五分鐘的路程，足足過了四五十分鐘才通過南昌大橋，遊行隊伍早已不知去向。7時多，廣場上的警察未散去，而其他地方的武警特警則陸續地坐覑幾輛卡車消失夜色中。我對朋友說，既然這麼多人反日，要不我們去日本餐廳吃飯？連續走了幾條街，都沒有看到日本餐廳開門，只好找了一家烤魚店坐下。店裏的老闆聽到我們從遊行示威來，便湊過來看，只恨今日要守店沒能參與。
蕭軼--書評人，專欄作者。曾任《觀典》主筆，現任《南昌客》雜誌主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