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傘運動」已進入第三十九天,這場稱得上曠日持久、從「三子」發軔、其後演變為以學生為主軸的和平抗爭,引起對特 區政府極度不滿的群眾集會「遍地開花」,他們的自發性行為,既不服從政府勸喻,也不聽命佔中與學聯代表的指揮,形勢轉趨複雜,香港戾氣日深。由於對八三一 人大常委政改落閘的態度只餘正反兩種意見,貫徹按落閘框架行事的特區政府與對框架非常反感的香港群眾,大家各有堅持、寸步不讓,在學聯積極考慮上京請願的 情形下,這場街頭抗爭將不知如何收場。以下是筆者一些零碎想法。
一、 雖然民調顯示同情「佔領」(金鐘、銅鑼灣及旺角)的港人有所上升,可是北京與特區政府的動員力量亦與日 俱增,香港的不同團體和知名人士,紛紛出面對佔領行動所造成的和有可能出現的經濟損耗以至法治受損,或作苦口婆心的勸喻,或作聲色俱厲的批評和攻擊,總之 天下之惡盡歸「三子」和「兩學」(學聯及學民思潮),當中不乏惡毒和極盡誇大煽情的言辭,好像「雨傘人」一日不收遮回家,香港便萬劫不復;而香港的「不 復」,不僅僅限於生意倒退、外資裹足的金融損失,且會令香港「不會有普選,真的、假的、理想的、現實的、實事求是的都不會有」,在政改上大開倒車,數以萬 計港人「瞓街」抗爭爭取民主,結果反而是失去民主!雷鼎鳴教授對「雨傘運動」可能造成的經濟損失估算,與現實相去甚遠;不過,「出錯」的不是雷教授而是 「佔中」失控成為「佔鐘」,即沒有佔領金融中心而只佔據金融中心的外圍地帶,因而未對金融業和中環人帶來震撼性衝擊。
種種對「佔領」的指控容或已成事實或快將變為事實,香港將因而一沉難起,面對這樣嚴峻的前景,社會賢達 的公開表態,本該反映爭持雙方的看法,可是近期社會上高亢發聲的,不是嚴厲攻訐佔領,就是「勸退」群眾盡早離場,見不到半個頭面人物顧及在「佔領區」抗爭 人士的訴求,遑論公開向北京和特區政府陳情說項!難道撐傘港人所堅持的「真普選」,全屬離法叛道不值一顧嗎?還是香港的權力歸邊,出現了不可攀越的封建高 牆,對大眾力竭聲嘶的吶喊,或充耳不聞,或聽到了而無動於衷?
「三子二學」的處境困頓,因為佔領街頭的時間愈長,對他們愈不利,那是特區政府看準了的群眾運動的死 穴。從「三子」興起提早向警方投案「自首」可見,即使佔中運動成員想要結束膠着的苦守,可是警方就是不清場!要是梁振英政府真有結束佔領恢復社會秩序的誠 意,定個時限,以「既往不咎」作為聽到群眾訴求的善意回應,對非法佔領街道者不提檢控,促請他們在時限前離場,那會開罪北京嗎?那是梁班子力所不及的事情 嗎?那是非不能也抑或是故意的不為?經過「既往不咎」的「軟」攻,群眾如果仍然糾集不肯離場,當局即使清場、執法、拘控,甚至用上一點暴力,也不致讓人感 到特區政府根本沒有設法解決問題,更不至於給人以是鐵板一塊的冷漠印象。
在大量群眾「瞓身」反對下,「人大框架」絲毫無損的事實擺明,「一言堂」政治已攻陷香港;以發聲反佔中的動員方式,我們亦看到集權領導的風尚,香港人對「明智」和「理性」的詮釋,多了許多變數。
二、 全國政協副主席董建華籌組的智庫「團結香港基金
會」,大約一周後便正式成立,據參與去周五召開「第二次集思會」的與會者透露,會上「曾商討如何以和平解決佔中(領)為題……」該智庫網羅不少識時務的本 地才俊,實力與財力雄厚(「贊助者」基本消費以百萬美元為單位),但願成立後馬上就此命題作出具體可行的建設性建議。
從去年初開始醞釀「和平佔中」,筆者便認為北京不會師天安門出動解放軍清場故智;「血濺佔領區」,只是 別有用心者恫嚇學子之言,不可能成為事實。筆者所持理由,是根本用不着調動目的在抗禦外敵的解放軍對付這班對中共統治絕對沒有威脅、手無縛雞力的香港人; 此外,「武力清場」雖然不會使與中國有密切經濟往來的西方國家如「六四風波」後與北京「暫停交易」,但行民主政制國家的消費者和投資者不會「靜觀其變」, 他們會以持份者及股東身份,迫使跨國企業特別是機構投資者退出內地及香港市場,這是它們無法不順應的訴求。換句話說,「雨傘運動」若被武力清場而導致人命 傷亡,中、港經濟尤其本港金融業必會受重創— 在前海未成氣候之前,這絕非北京當局所願見。
北京直接過問「雨傘運動」已非常明顯(副總理以次各級大官以至《人民日報》及其副牌《環球時報》均一面 倒的評論便是證例),在這種情形下,負責武力清場的,不論是香港警察或「來歷不明」的「僱傭星君」,由於誰在幕後發號施令呼之欲出,在國際間肯定有與解放 軍清場相同的效應。當這種情況出現時,筆者相信北京一來為免再為「六四陰影」籠罩、力保文明大國的國際聲譽;一來為了「免責」及迅速令香港的金融樞紐功能 如常運作(香港與中國同受其利),必會責成梁振英政府進而對特區政府動大手術—進行較長遠的部署和徹底改組!
三、 泛民黨派正在醞釀辭職補選的「變相公投」,能否成事,本文見報時也許有眉目,筆者對此並無定見;不過,對於有泛民議員考慮請辭後由在此次抗爭活動中表現出色且有「大將之風」的學聯秘書長周永康出替,筆者則期期以為不可。
如果「雨傘運動」和平始和平終,在負起應負的法律責任後,學聯以至學民思潮諸子,應該重回校園,完成學 業(以對北京和建制忿忿不平的心情從政和參加合適的政黨甚或組黨,由於有「反對派」的標籤,甚難發揮積極作用);而畢業後的最佳「出路」,既要把握機會到 內地認識國情,又當出國深造,親歷(非虛擬)自由世界人文風景,那在促進香港前程途上,才算資格完備。爭取回內地進修,不僅因為內地高等學府師資不錯,且 這樣做可為二○四七年中港合體後與內地各色人等和諧相處,打下穩固的政治倫理基礎。現在上年紀者,在二○四七年後應無所作為(狀態最佳者亦已有心無力), 以九十後和千禧年後的後生小子為主的「佔領者」,屆時正是他們心智最成熟和活力最充沛的時候,因此不但要吸飽自由空氣,復要有內地養分的滋潤。惟有對共產 中國不乏認識,香港才有在一國下謀求民主空間的力量,否則,港人便會在怕共、拒共、抗共、反共的循環中迷失,為民主回歸、本土回歸的意識所困,不斷內耗, 建樹不了和平穩定的生活環境。
生於亂世,確有「英雄出少年」的契機,但中國全方位崛起,如無意外,香港正式回歸母體之時,應是大中華 地區的太平盛世,社會最需要有學養有識見且身處祖國而胸懷世界的人才。奉勸領導和參與「雨傘運動」諸君,在事件平息後便當收拾心情,繼續讀書,研究治港、 治世的學問,致力於把「建制」改造為一個大家樂於參與其中的褒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