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2年7月6日星期五

蕭海燕﹕北約圍堵還是「歡迎」中國?




好幾星期沒細看新聞,不單因為事忙,更多是膩的感覺來襲。歐債危機僵化、敘利亞戰火升級、美國與環球經濟復蘇無期、南海主權爭議升級等已糾纏一年多。此外,各洲的極端天氣開始造成農產品失收,糧食價格上升以及總有人囤積居奇,恐怕很快會有更多地區出現糧荒和饑荒,各國領袖總得盡快尋求突破目前悶局的出路。

誠然,國際社會主體目前仍是理智的。前兩周土耳其一架F-4戰機被敘利亞擊落,土政府不單開始在邊境部署導彈系統和高射炮,這更是北約63年歷史上第二次啟動憲章有關「共同防衛」的第4條,召集全體成員國緊急商討事件是否構成對成員安全威脅。不過,儘管歐美盟國強烈譴責敘利亞,但卻表明沒軍事干預要求。究其原因,敘利亞情遠比利比亞複雜,一方面俄羅斯和伊朗一直表明會支持敘國抵抗外國軍事行動,另一方面,以色列亦警告為防伊朗襲擊,必會「先發制人」,觸發中東混戰。

北約如何調整長遠策略?

於是,美國(特別在承諾從阿富汗撤軍的奧巴馬,即將角逐總統連任時)不敢強來,歐洲各國飽受歐元區危機不斷加劇困擾,希臘、西班牙和意大利的經濟和政治問題仍未解痩,德國表明不會加入軍事行動,法國總統換了社會黨的奧朗德上台後,焦點已轉回國內經濟和民生議題,英國正全力投入倫敦奧運和應付經濟衰退。

故此,面對敘利亞瀕臨全面內戰、阿薩德政府愈來愈失控,我們姑且假設北約最關鍵成員國樂見土耳其政府的強硬或「積極表現」(以歐盟目前面對的嚴峻情,以及歐洲社會對穆斯林人口和影響不斷增加的抗拒,土耳其何時/能否被接納加入歐盟已是無期),「出面」挑戰阿薩德政權以跟其他與西方為敵的穆斯林世界區別,測試甚或為他日出兵預造一個國際社會及歐美國內輿論接受的理由,但此刻阿富汗或利比亞式強行出兵方式並非北約的現實選項。面對美國表明戰略重心轉移亞太、俄羅斯普京總統回朝,以及中國政府在「內外交困」及換屆年,在安全問題上恐怕無法手軟。

74日,北約秘書長Anders Fogh Rasmussen在倫敦的皇家國際事務研究所(Chatham House)發表《為21世紀保障安全》(Delivering Security in the 21st Century)的演說,為誕生於「冷戰」的北約組織勾畫未來的調整方向。他指全球化時代世界格局不斷變化,但並不代表西方衰落,因為東擴後包括歐美28個民主成員國的北約,無論在資源、技術和價值理念等軟硬實力依然佔優。關鍵是全球權力分佈和重心轉移和分散,北約該如何回應,更有效保障盟國以及世界的共同安全。

經濟既已全球化,安全和保障安全的方式也須全球化。他提出北約必須從冷戰和地區思維走向全球(global perspective),這不等於北約要擴大或變成全球框架或行動者(global actor),挑戰跨大西洋外其他地區秩序甚至聯合國憲章安排。相反,北約需:

1. 建立應對全球性風險的能力,加強與聯合國和歐盟安全合作;

2. 跨越美蘇冷戰的意識形態局限,建立與俄羅斯的戰略性合作伙伴關係,加強軍事透明度和互信、問責性和可預測性;

3. 全球安全不能單靠歐洲視覺,地區危機管理須聯合各區域利益持份者共同處理。

北約剛與澳洲簽署合作協議,在亞太地區必須建立與崛起的地區力量,特別是積極尋找和擴大可與中國和印度合作的空間。

「孤獨的地區大國」

去年美國提出「重返亞太」,從東北亞至東南亞、澳洲、緬甸和印度關係的加強,被視為圍堵中國的策略。這次北約提出戰略調整,表面看無法證明或否定是否又一「圍堵中國」之作,因其對俄、澳、中、印之戰略關係雖似有排序,但卻並非按意識形態或政制排序,而是軍事力量或戰略利益考慮,而且通篇都是向各方開放合作。與其一棒打倒,不如先開放探索是否有突破冷戰格局的外交和戰略合作空間,看能否突破眼前恰如Huntington2000年說的「孤獨的地區大國」(the lonely regional power)困局。